晨起,禅院里有丝丝薄雾。
沈亦谣不需要睡觉,自己在寺庙里逛了半天,待到裴迹之推门出来时,她正好待在河边百无聊赖。
“吱呀——”一声,竹门轻启。沈亦谣一瞬有些怔愣。
裴迹之穿了一身素色白衣,头戴玉冠。
还真有点……俏。
还能看到夫君给自己戴孝,也算是不需此行吧。
沈亦谣咬了咬自己舌尖,话说得这么大,是该咬咬自己的舌头。
裴迹之伸出手,朝沈亦谣笑了笑,像从前一样充满作弄与戏谑,“走吧,去给你自己上香。”
沈亦谣哈哈一笑,上前牵住裴迹之的衣袖。
他们骨子里其实有相似的地方,一样的不恭顺,一样的放浪。
满山烟雾缭绕,二人打青石阶缓缓而上,一路燃香烛,燃到烧纸衣明器的地方。
一个路过的小秃瓢知客僧见一个白衣檀越衣服无风而动,飘在空中,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进香的人太多,裴迹之不能擅自与沈亦谣说话。
他只是垂着眼,将手中纸扎的锦衣罗裳、胭脂水粉、银钱金锭慢慢掷到火里。眼前烟雾漫天,看繁华锦绣终成灰烬。
沈亦谣想要的是这些吗?
沈亦谣现在穿的是什么衣服,这些年自己烧的罗衣,她有收到吗?
裴迹之将自己手抄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在火中付之一炬。
心中默默念着,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沈亦谣生前了无牵挂,活着是个轻松人,死了也是个轻松鬼。一点也不吓人。
她究竟为什么回来呢?
裴迹之转了个身,看自己的袖角在空中随着自己拐了个弯儿,浅浅一笑。
两人走到灯堂,裴迹之看见大门却不进去,故意带着沈亦谣走到角落无人处。
神情肃然,眉头微蹙,小声同她讲,“你就在这里等我,不要进去好吗?”,语气几乎有些恳求。
沈亦谣没有纸笔,蹲在地上,在泥土上写了个好。
裴迹之走进灯堂一处角落,在莲花软垫上跪下,那里供奉着一处牌位。上面写着“佛力超荐亡妻沈氏阳上:裴迹之”。
虔诚地为沈亦谣点上一盏莲灯。
继而又在旁边一处灵牌下重新点了一盏长明灯,上面写着“父裴迹之母沈氏亡胎灵位”。
裴迹之合十双手,闭上眼睛。
那是他和沈亦谣没能生下来的那个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