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骑尉属正七品,鲁忠这个统领乌衣巷的都知使君,阶品也才到奉议郎,是从六品。
如今只是一桩使臣案,就让苏露青一跃有了官阶,难怪鲁忠会有此感慨。
苏露青接过任命文书,神态不卑不亢,“全仗使君提拔。”
“苏提点太客气了,我这点儿能耐,能提拔什么呢,苏提点这不是折煞咱家嘛。”
鲁忠从坐榻上起身,走到苏露青身边,状似慈爱的拍了拍她的肩,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每一下都拍在了她的伤处。
“苏提点如今圣眷正隆,以后这乌衣巷么,迟早也要交到你手里,咱家真是为你高兴,”鲁忠说着,忽然往干儿子那边看一眼,斥道,“这么没眼力价儿,苏提点来了这么半天,连茶也不奉一盏。”
其中一个干儿子连忙弓着身退出去,准备奉茶。
苏露青忙道,“多谢使君抬爱,只是下官还有些公务没有处理,使君若是没有其他吩咐,下官就先告退。”
“不急,”鲁忠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这时候茶也端上来,苏露青端起茶盏浅啜一口,鲁忠这儿的茶出自宫中,俱是上品,里面又添了诸如桃仁橙齑等佐物,口感很是清甜,跟着听到他说,“千秋节就要到了,到时候宫中定是要大办的,乌衣巷照例会负责一部分御前守卫,这件事交给你去办,莫要出乱子。”
“使君放心,下官定不辱使命。”
“你办事,我肯定是放心的,”鲁忠往窗边一盆花处走去,摩挲着枝叶,状似不经意地提道,“我听说,从总衙送过去的那几个犯官,全都招供了?”
这件事已经不是秘密,苏露青点点头,“是。”
“既然都招了,那就别再耗着了,把案子结好,送去御史台,该怎么定罪怎么判决,都交由御史台去判。”
鲁忠叹了口气,“咱们乌衣巷这点儿地方,但凡多押进个,连牢房都不好排,更别说什么时候又要押进犯官。早前的案子既能送走,就快些送走吧。”
苏露青面有为难,“使君有所不知,这几人的口供太过雷同,似乎有串供嫌疑……”
鲁忠似有不悦,“人既然都到了乌衣巷,那就只有招或不招这两种结果,招了的,按流程定罪,没招的,再继续深入着审。那几个人,本就有谋反之嫌,口供相似,又有什么稀奇。”
鲁忠说到这里,缓和下语气,“这案子耗时太久,宫中已有微词,如今他们既然都招供了,正好赶在陛下千秋之前,咱们把案子利落一结,底下人少桩差事得个轻松,上头看到结果也能满意。说不定帝后一高兴,给你这提点的官职再提一提,何乐而不为呢。”
之后也不给苏露青反驳的机会,直接拍板,“就这么办,你让底下人把口供都整理好,让他们画押,叫……”
鲁忠从旁边候着的一溜干儿子里,指出一个人来,“长礼,你同苏提点去一趟,东西都整理完,你就去御史台。”
苏露青见状,没再坚持,点头自去准备。
……
“……苏提点,人,真的要交出去啊?”梁眠悄悄溜出来问苏露青。
苏露青先看了一眼不远处盯着人整理口供的长礼,那是个年轻的小黄门,应该是才到鲁忠身边,很得鲁忠重用。
“总衙发了话,又专门派人来盯着,不交也不行。”
“但……”梁眠张了张口,“那几人的口供不是都有问题,如今还没有查明啊。”
直接这么送去御史台,等判决结果一下,日后就算查出来了,也没可能再翻案。
“马孚这两日精神如何?”苏露青忽然问。
“啊?精神?”
梁眠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啊……不太好,总爱胡言乱语,每次胡言乱语的时候,还会吐白沫!”
苏露青缓步往书房处走,“这样的人,如何交给御史台?万一他途中发生什么不测,谁能说清他是因自身犯病而出事,还是经手的人做过手脚。”
梁眠飞快应道,“有道理,属下这就去盯着些,千万不能让人在到御史台的路上出事。”
没过多久,有亲事官来报,说犯官马孚旧疾复发,病情加剧,险些出事,特来请示是否要将人转去御史台。
“这……”苏露青看向一旁的长礼,“此事小使君应该也知道吧,总衙将这几人送来以后,其中有个叫马孚的,时常惊厥,不过我想,他惊厥惯了,事后总会清醒,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事,不会耽搁使君的吩咐。”
长礼皱了皱眉,似是为难。
苏露青看似帮忙想法子,“或者,先将其他人连同口供转去御史台,等马孚稍好一些,本使亲自带人送他过去?”
“苏提点,此事我需得回总衙与使君说明,还请苏提点见谅。”
苏露青点点头,“应该的。”
过不多时,总衙那边回话,先让医官稳定住马孚的病情,之后再议。
“呼……还好没事儿,”梁眠松了口气,把之前整理起来的卷宗等物送回给苏露青,“苏提点,医官都是自己人,应该能拖上一段时日。”
“嗯,这几人的家眷,可有下落了?”
梁眠叹了口气,“他们就好像人间蒸发一样,如今尚不知道他们究竟去了何处。”
“没有出城?”
“应该是没有,”梁眠摇摇头,“各处城门都派人仔细询问过,都说没有印象,我等也出城探寻过,临近村落也都没有听说过有什么告状的犯官家眷。”
“他们的家中……也没有?”
“这正是最奇怪的,”梁眠回道,“马孚这些犯官虽被缉捕,但因不曾定罪,还未累及家人,府中一应运转照常,早些时候,他们家人都还在城中活动,但近半个月,家里的人忽然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