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你连他眼眸的颜色都不记得了不是吗?你又该怎么去找他?”
一如既往的挖苦高傲,一样的冷嘲热讽话里带刺。
完全符合苏利文先生的性格。温特稍微安了安心却又在下一刻抽动了嘴角。
苏利文先生实在是太善于伪装了。如果不是他实在是了解苏利文先生,只怕早就觉得他已然胜券在握了。
维斯先生就是这么觉得的。
他的眼眶已然憋得通红,却生生止步在苏利文发话之后的地方。不说离去,也不走近。只用自己阴沉的眼神愤愤望着苏利文。
温特突然有些好奇。
他抬起头来望了一眼维斯先生的眼睛。一双普通再不过的茶色眼眸。怎么会有人忘记自己弟弟的眼眸呢?真是奇怪。
“遵命。苏利文先生。”维斯咬牙切齿道。终于还是不甘心地走了。
…………
暮冬的阳光不甚温暖。哪怕照耀在人的身上也没有什么暖意。
苏利文先生走到窗边。
在亲眼看到维斯带着自己的人怒气冲冲离开之后才转过身望向麦克纳男爵大人的位置。
麦克纳男爵大人自始至终一直安坐在沙发上看自己母亲饱受虐待之时仍旧给他留下的日记本。他身体微缩,深情专注,用手指不舍地挪在泛黄纸张上的每一次字上,生怕遗漏了什么。
“温特说,你愿意向我奉上绝对的忠诚,换取我对阁下的帮助。”
“虽然我很好奇,到底是什么魔力,能够让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改变……”
“但是,我想,你现在可能没空。我还是改日再来,讨论一下您往后的打算。”苏利文先生罕见没有说什么难听的话。他甚至表现得格外绅士。
一路上格外寂静。苏利文先生似乎对维斯大人短时间内控制麦克纳男爵府邸的能力非常重视。
他连半个字都没有在车上向温特吐露。
直到回到了自己的书房。他亲自为自己开了一瓶酒。
醇厚香气的酒水在精致的玻璃杯上碰撞出漂亮的颜色,恰似麦克纳男爵大人的眼睛。
苏利文先生仰头灌了一口酒,舒适得连同自己的眼尾都微微上扬了。
随后低沉又慵懒的声音回荡在书房里。
“温特先生,可以烦请你告诉我吗?你是如何成功劝导麦克纳伯爵放弃自己那愚蠢的打算的。”
“让我猜一猜,在你的帮助下他意识到了自己母亲的存在。他终于幡然醒悟,自己一切的悲剧命运都是由自己那群毫无人性的家人导致的?”
“他要开始报复了?”
“是的先生,这不够吗?”温特恭敬问道。
“当然够了,温特先生。”苏利文蓦然转向了温特。他深深望着温特道。“你都不知道我该如何感谢你温特先生。能够让麦克纳男爵活着为我所用,比让他就这么窝囊的死去意义更大。”
“但是连你也没有想到,他会真的活下来是吗?”温特呼吸一窒。他敏锐察觉到了苏利文先生话里的意思。
“我说过了。没有人能够阻止一个人想要心甘情愿去死的想法。”苏利文心领神会。似乎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会显得太过淡漠,他又重新转过了身,没有让温特继续看到他的表情。
而是仰脖将杯子中的酒水饮尽。让喜悦的心情淡化了一些后静静道:“如果他死于自己的愚蠢。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温特没有吭声,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细碎的刘海微微垂落。遮住了自己眼眸里微微的心酸与落寞。
他想说,可是麦克纳男爵大人的人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是因为那诡异的被放逐者的身份,才让他原本该完美的人生破碎成了如此不堪的样子。还被苏利文先生如此地评价。
可是苏利文先生呢?他不也是这样吗?
或许是因为这苏利文先生的人生太过跌宕起伏。他的人生自己一直没有能力看全。
但只是从领略到了只言片语就感受到了无比的深重。
同样被家族厌弃,他甚至更为悲惨一些,麦克纳男爵大人尚有自己的母亲对他毫无保留的爱。而那位尊贵的皇后大人却似乎一点都不待见苏利文先生。
甚至她的死亡还为苏利文先生留下了无尽的麻烦和罪孽。苏利文先生到现在都无法回到帝都,只能一个人伶仃漂泊在西境,偏居在这远离政治中心的地方。
即便忙碌,却也……到底是个“被放逐者”。
可他又哪里有理由去谴责苏利文先生呢?即便口口声声说着麦克纳男爵的愚蠢,却还是为他的死去而愤愤不平。
或许苏利文先生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在和麦克纳男爵大人共鸣。同情麦克纳男爵大人的同时,也在可怜自己。
可是……,既然苏利文先生情感上是不愿意麦克纳男爵死去的,那么之前到底是出于什么理智上的动机,想要让属于麦克纳家族,归属于那位太子殿下的麦克纳男爵死去呢?
温特心里突然有些不安。他抬眉望向了苏利文先生。“苏利文先生,麦克纳男爵对您来说十分重要吗?”
苏利文只思忖了一瞬便点头承认道:“是的,温特先生。”
“得到麦克纳男爵大人的全心帮助对我非常有用。”
“他能帮助你什么呢?据我所知。他已经被抛弃了,不是吗?”
“我以为你只是为了让他帮助稳定西境的经济。”
“那你可太小看他了。单纯只是一个聪明的生意人是不会做到如此麦克纳男爵这个地步的。”
“莱尔麦克纳拥有连我都比之不及的嗅觉与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