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缪尔的葬礼日期很快就定了下来。
平日里明争暗斗的旁系亲戚们难得团结了一次,没有争吵,没有推攘,他们沉默地来到现场,深情哀伤地看着面前那枚骨灰盒。
“呜……”一位身着黑色礼服的贵妇人忍不住掩面哭泣,她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沙哑,听起来无比悲伤。因为悲伤,她竟止不住的颤抖起来,那双戴满了钻石珍珠的手也跟着小幅颤抖着,在炙热耀眼的阳光下折射出斑斓色彩。
“别哭了。”站在她身旁的中年男人柔声安慰妻子,似是被她的哭声勾起了埋藏在心底的悲伤,他抬起手,在眼皮上轻轻的揉了一下,不过多时,两大颗圆润的泪珠便沿着他沧桑的脸庞迅速滚落,晕湿了他身上的西装。这泪滴看着倒是真切,然而那双泛黄的眼珠却是一片澄澈清明,犹如刚被清水洗涤过,看不出半点哀伤的痕迹。
其他人也是如此,都在竭尽全力的展现自己蹩脚的演技,没有人是真心实意的为塞缪尔的离去感到悲伤。
而唯一在乎他的那个人,也已经随着他的离开一同消亡了。
冷亦站在队伍的最后一排,垂眸看向怀中盛放灿烂的百合花,头顶的黑色纱幔随着她的动作自然滑落,遮住她眼底一闪而逝的冷芒。
原本冷亦等人是没资格参加这场葬礼的,还是老管家力排众议,他们四人才能够站在
这里。
然而拥有资格,并不代表能够得到尊重。作为前任家主秘密培养的暗卫,他们在这个家里既没有实权,也没有地位。
在众人鄙夷的目光下,冷亦抱着花束慢慢往前走。
青灰色的墓碑伫立在通道尽头,塞缪尔的照片就挂在墓碑最中央,或许是因为褪去了应有的色彩,照片上静静微笑的塞缪尔,看上去没有以往那么面目可憎。
冷亦蹲下身体,与墓碑呈水平线。
你知道吗?百合花的另一层花语是深深的祝福。
所以塞缪尔,我在这里真心祝福你,祝你早日下地狱。
放下花束后,冷亦装模作样的流下了几滴鳄鱼泪,为这张苍白的面容染上了几分无处倾诉的哀怨。
顾修和叶霆一脸担忧的看着她不断颤抖的背影,虽然冷亦说过,她已经放下了过去的那段感情,但看她今日的表现,两人猜测,她还没能彻底斩断过往,她毕竟爱了对方十一年,十一年的感情,怎么可能轻易割舍?
“冷亦,你没事吧?”葬礼结束后,两人一同上前安慰。
冷亦擦去眼泪,神色平静的摇了摇头。
然而这幅模样落在他人眼里,却像是在故作坚强。
顾修和叶霆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们长期生活在严苛残酷的环境下,面对过无数次生离死别的景象,安慰本该是他们最拿手的事情,但不知为何,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们俩只能像是木头般杵在原地
。
“你们先回去吧,有我陪着小亦就够了。”小岛弥音说道。
“那怎么能行呢?冷亦现在肯定很难过,我们不能在这时候离开。”叶霆下意识的反驳。
“没关系,你们回去吧。”冷亦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忧乐的变化。
“这样真的可以吗?”顾修一脸担心地望着她。
“你们不懂,女生更了解女生,有我开导,相信小亦很快就能走出来。”小岛弥音的理由让两人无法反驳。
“那好吧。有事随时联系我们。”留下这句话后,顾修便拉着还不太情愿的叶霆先一步离开。
两人一走,小岛弥音顿时换了副表情,她笑容可掬的看向冷亦,双眼微微眯起,眼底却没有笑意,反倒透出几分好奇和探究。
“小亦,这件事是你做的吗?”小岛弥音开门见山。
虽然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能看透真相,但冷亦并不打算隐瞒对方,小岛弥音的性格虽然有些古怪,但却是个值得信赖的人。
冷亦收起脸上的悲伤,反问道:“是我做的,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猜的。”小岛弥音语气难得严肃,“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提前跟我说?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一旦你失手了,等待你的将会是无尽的折磨!你忘了阿什莉的下场了吗?!”
“我没忘,我只是不想把你卷进来,就像是你说的,如果事情败露等待我的将会是无尽的折磨,而你,作为我的帮凶,下
场也不会好到哪去。”冷亦仿佛没有意识到隐藏在背后的风险,语气依然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好不相关的故事。
“经历了这么多事,你以为我还会害怕那些刑罚吗?那对我来说根本无所谓!”小岛弥音声音骤然抬高,眼泪与她的怒吼一同涌出,晕湿了身上的黑色长裙。
冷亦微笑着擦掉她的眼泪,低声道:“你忘了吗?我说过,我要保护你。”
“笨蛋!你这个大笨蛋!”小岛弥音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悲伤,她一头钻进冷亦的怀中,哭得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