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凉了的心,再也热不回来了。
我虽然不懂法律上的弯弯绕绕,不懂生意商场上的阴谋阳谋,可我当了这么多年的老大,我确实懂得人心的。
我知道,当时薛毅没办法的时候,确确实实是想让阿强和阿生替我背罪的。因为他的目光很冷,扫过阿强和阿生,就像扫过尸体一样。
他也是在为我着想,这并不是不好。可是我不喜欢被别人枉顾我心底最珍贵的东西。这次要不是阴差阳错的,刀子是刘方自己的刀子,枪我们也扔在了现场,说不定阿生阿强就真为我再次进了号子。
就算局子里有人和薛家交好也不行,遇到这样的大案,他们总得拉一两个背罪名的,案子就算是破了。有时甚至还要尽量重判,凑满上面下达的指标。
这是关系他们帽子的大事。要是到时候情况不利,矛头指向我们,阿强和阿生可能把所有的罪责都背下来,到时候极有可能枪毙。
这是薛毅在和阿强串供的时候,就清清楚楚知道的。
阿强他们不怕死,出来混就有这一天,可是我不希望他们这么死去,在我力所能及能罩着他们的情况下,死去。那是对我的侮辱。
阿生和阿强坐在别的车上,我和薛毅一辆车。
路上,车里没有人说话。
阳光铺在薛毅的脸上,照着他的眼镜片反着白光。在外面办事的时候,薛毅都是带着眼镜的。以前这种时候,我都参不透他的心思,看不准他的表情,心里打鼓。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必要看他的脸色,揣摩他的心意了……
“我们今天一起喝一杯,庆祝一下。”薛毅在我身边开口道。
我点点头:“你安排吧。”我心里,对这件事圆满解决,从心里挺感激薛毅的,我也为我那两个兄弟高兴。
薛毅转头看我,忽然笑了起来:“哥,你瘦了,这几天好好补一补。”
我也笑了笑:“能出来就好。”
晚上一起吃完了饭,阿生和阿强被送回去休息,薛毅留我下来再喝一杯。
我靠在沙发上假寐,听到耳边有人说:“哥……你睡着了?”
“没。”我睁开了眼睛。
薛毅低下了头,他的眼镜已经取了下来,他的声音低低的:“哥……你是不是在生气?”
我坐了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郑重地对他说:“你真能干,你是薛家的骄傲,也是我的骄傲。这次要不是你,我们可能都脱不了身。这次真的谢谢你。”
薛毅的脸离我很近,他眨了眨那双斜飞入鬓的丹凤眼,我几乎可以看到他长长睫毛在尾端微微翘起的弧度……
可……知晓了他强悍的一面之后,曾经的一些情愫似乎再也折腾不起来了。
薛毅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哥,只要有我在,我就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没有说话。
8、
其实,我是一个没什么牵挂的人,上面已经为老爷子送终了,下面没有小的,薛家的产业交给薛毅,我放心。
一直挺幸运的,出来混,说不定哪天就交代了,我也早就有这个觉悟。可上天似乎很眷顾我,活到现在,既没有死,也没有缺胳膊短腿,现在每活一天,都是赚。
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就是以前的一些兄弟。他们除了黑社会那一套以外,没有什么其他的谋生技能,薛毅现在又看不上他们,要是我不在了,他们年纪这么大,说不定还要继续刀头舔血下去。
“哥……”
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放在薛毅的头上,轻轻地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对他微笑道:“阿毅,哥相信你。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
薛毅抬头定定地望着我:“哥,我有时真担心你……你知道你在里面的时候,我花了多少工夫才摆平这件事?”
摸着他头发的手顿了顿,我怔了半晌,还是开口道:“以后……我做事之前,会先找你商量。”
“我不是在和你抱怨。”薛毅抬眼看着我,轻轻地推开我坐直了。他忽如其来的动作让我心中空了一下。
他缓缓垂下眼,抬起修长的手指搭在了我的肩膀上:“这次的事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以后,还希望你能记得,我们薛家,不是混混,是黑道。”
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就接着说道:“拿刀子去砍人这种事情,是马仔做的,以后你别图一时痛快。”
我看着他笑了出声来:“薛家的基业,当年就是这么被我和老爷子砍出来的。那个时候你还在学校念书呢。”
“当年是当年,能和现在一样吗?”
我挑眉道:“在这个世界上古往今来,都是这个样,你不骑在踩在头上,别人就要拿鞋底拍你的脸。那个刘方太他妈装逼了,到我们这里来发财,不知道孝敬我们。今天不做了他,别人就会觉得我们好欺负,今后就会有千千万万个刘方。到时候,咱们薛家难道还有立足之地?”
薛毅看着我,冷笑了一声:“刘方算什么东西,根本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谁动手不都是一样?”我也算是薛家的人,为薛家付出,也是应该的。我从出来混的一天起,就没想过要终老,要太平。这……其实就是个刀头上讨命的活。
薛毅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这能一样吗?要是别人动手,死了我也不会皱一个眉头,这能一样吗?”
我看着他的眼睛,淡淡地道:“那是因为有些事情,你插了手,其实这些事按道上的规矩,也有解决的办法。以前,我和老爷子不是没有做过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