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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顿顿声,伊尹缓缓起身,闭眼昂首眉间色凝,负手立于中庭,将熄未熄的巨大法阵于他足下灵光摇曳,明如霓虹暗如秋水,映得他冰锦般的银发之上亦有光彩流转。

他偏偏头,轻言“陧陵君苍,违天背德。表面光鲜,其实内心早己腐化生魔,就像这日深山,枝繁叶茂繁华鼎盛,其实只是被潮水覆过的假像而己。所以,遥白,他不足为虑。这宽广无极的千山之域,最终还是要奉我为君。”

七十二章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结婚是全新的开始,宛如重生。

它意味着你将与另一个人携手并肩共步前行,分享喜悦共担悲伤;意味着将有个人始终与如一伴在自己身边,繁华盛世也好,凄风苦雨也罢,共同进退不离不弃;意味着所有悲伤将有人承载,所有痛苦将有人安慰,所有空泛的时光将有人填满。

那么悠长的岁月,那么细碎的点点滴滴,或许并不浪漫,但是平和而踏实。覆了桔红色秋阳般的暖光,有比溪中浮草更舒展的姿态。让人一想到便只想微笑。

柔下眼瞳,微起嘴角,微笑。

可是,有些东西珍贵,只是因为太稀少;有些东西美好,只是因为它只存在于想像之中。

它隔了水覆了纱,站在浩淼水面的另一岸,等你越尽千山涉水撑船,千辛万苦行至它面前的时候,眼前又是另一番风景了。

其实,比愤怒更强烈的情感,叫做失望。

照影小姐虽然嚣张跋扈骄纵任性,昂首而行目中无人,脾性暴烈极难伺候,端的是天之娇女金枝玉叶的架势。但在情感方面,也不过是个再平凡不过的普通女人而己。

只可惜郎情妾意举案齐眉这种平淡而丰沛的情感,觥玄并不可能给她。他甚至连看自己新婚妻子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新婚之夜一刻千金,他却喝的烂醉如泥人事不醒,伏在满床锦被中紧紧拧了眉,似乎极痛极伤,全不能诉。

照影心中怜爱,径自摘了凤冠头饰,亲自奉水沏茶守在床边,竟然一夜未眠。握了自己夫君的手,忽觉平和喜乐,之前从来有过。

可惜这缠绵心思却在第二日清晨被蒙胧晨光打破。

觥玄挣扎着醒来头痛欲裂,睁开眼睛只觉满室艳红重色扑面而来,映在只有黑白两色的眼瞳之中成了大片暗色阴影。

身畔有人轻言“醒了啊,可有胃口?”

觥玄转头望去,目光在触到那人脸庞之时陡然一黯,宿醉方醒声线暗哑,仿佛昨夜烈酒尤在喉中。木然张口,他听见自己声音僵直成一线“不必。”

不大成功的新婚之夜和不大合谐的清晨,并没有使新任嫁娘的热情褪去。

她很积极的投入到这个新角色中去,盘起长发,换了步摇,披了与觥玄同色的外袍,甚至开始学着操持家务。

依礼大婚需欢宴七日,这个时候,宾客亲朋还未离去,照影小姐对新婚生活和美好未来的憧憬和寒域祈年殿中洋洋喜气渺渺丝竹一样,仍未散去。

可是,残忍的现实,总是来的太快了些。

觥玄心情低落,干脆以身体微恙为借口,躲了中堂喜宴,持凌霜剑去剡水之畔练习浴雪君新传剑法。

此剑法名为晚霜清歌十三式,浴雪君使来,身法精妙轻盈若羽。觥玄使出却气劲雄浑,灵力沛然,只是其中酸楚决绝倒是一般无二。

大婚之后喜宴未散,觥玄练剑至深夜,回返旧居玄石大殿,却没想到自己那新婚妻子正站在殿门口。

一排暖罩宫灯将玄石大殿门口照的如沐霞光,轻雪纷扬绵绵不绝,仿佛一张精致的绣花雪纱。

照影小姐身着一件玄色长袍,宽袖窄腰边饰金纹,是与容夫人相同的款式。

她摇着手正指挥一队侍女进进出出的收拾东西,口里斥声不断“快点,手脚麻利些!好好的大殿之中要这些羽毛做什么?厚锦软床不睡,谁来睡这又脏又旧的羽床…”

那是…觥玄于殿外阶下顿步,昂头去看,只见几个侍女抬了个木质小榻正款步而出,榻上以宽大白羽为垫,厚厚铺了数层。

那个女人斜眼一瞧,大有厌意的挥挥手“有多远扔多远。将景春殿里的乌金榻般一张过来!”

脑中有一瞬空白。血液急速涌入,带起震耳欲聋的轰鸣,让觥玄再也听不见旁的声音。

天地顷刻倒转,纷扬白雪都仿佛凝在半空。觥玄身形一晃己至殿前,劈手将那些小小羽榻拽住,劲气所至白羽飞扬,舒展而华美。

场中一时极静,只余片片白羽投下的苍白阴影层层覆下。

隔了这些沉郁的白,照影望见了觥玄的眼。那双金瞳。

那双燃起黑色光焰的金瞳。

那双燃起黑色光焰却坚硬冰冷如岩的金瞳。

那双燃起黑色光焰却坚硬冰冷如岩,狂暴的似要将自己吞噬的金瞳。

我的,夫君,的,眼瞳。

不过一张白羽小榻而己,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天地至宝,照影小姐摸不着头脑,完全无法理解,只觉这莫名其妙的冲突实在是场无妄之灾。

她却不知道,这张小榻乃是遥白公子幼时旧物,其上白羽是老虎觥玄半夜藏伏于荆棵深林中,突袭岸雪巨鸟得来的。

她不知道,遥白公子独爱这白羽的柔软光洁,曾伏在这羽榻之中睡眼迷蒙,有一搭没一搭的给老虎觥玄讲了改编版一千零一夜。

她也不知道,这羽榻所代表的过去在觥玄心中永远不会过去,也不可能淡去。

这些照影都不知道,所以她大小姐委屈的理直气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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