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袭」
杨烟没有动,但身后人立刻走到她跟前,眯着狭长眼睛细细打量她。
她瞧见是个胖肚子高等侍从,腰间还别着佩刀,强壮似一座小山,想来是关天师的贴身保镖。
而她脖子和脸上都围着灰布,只露着俩眼睛懵懂在外头。
男人显然并不认识她,又凶一句:“新来的?偷什么懒,快去干活!”
杨烟松了口气,立刻收回挨在窗边的身子,继续扫地。
静心室房门却嘎吱一声开了。
关天师的声音幽幽传来:“进来扫。”
杨烟手下动作又是一滞,男人却立刻揪着她给她推进房间里。
她拘谨站在门内,抬眼瞧了瞧又立刻低下头去。
房内已经掌了灯,矮几前蒲团上却只盘坐着关天师一人,几上也并没有棋盘,仿佛刚刚的对话只是一场幻觉。
可杨烟还是捕捉到,关天师对面蒲团上尚存一处未恢复的凹陷压痕。
关天师斜睨了拎扫帚的黑瘦侍从一眼,想从‘他’脸上探查出可疑之处。
杨烟假装无事般开始扫地,细细将地上瓜子皮花生壳归拢成一个小堆。
“可以了,出去。”关天师道。
杨烟还在继续扫。
“你聋了?”男人走进来扯住她胳膊。
杨烟立刻惶恐抬头,指了指自己耳朵,又指了指嘴巴。
男人啐道:“还真是个聋子……”
连忙拉着她跪下向关天师赔礼:“小的没眼力见,竟送个聋子来伺候您,脏了您的眼,这就换个机灵的来!”
关天师表情松弛下来,摆了摆手,不耐烦地叫杨烟滚。
杨烟被男人推了远,为了让她看清口型,他一字一顿道:“滚-出-去!”
她干脆躲进不远处竹林掩映的假山上,紧盯着静心室。
直觉告诉她,那个人还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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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心有些乱,若王家、师家联合搞事情,京南路的疫病就不单单是疫病了。
他们的目标自然也不是京南路,而是声东击西,将朝廷精力转移到这里,再一路北上搅乱京城。
搅乱以后呢……
她脑内蓦地腾起一个声音,是去年太子大婚时在惟春阁,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那个桀骜少年瞧着榻上昏迷女子,嗤道:“我又怎会弄脏我的手?”
杨烟只觉头皮都在麻,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恐慌。
高兴他还好好地活着,却不知他又要去谋求什么。
但眼下之事必须得解决,再拖一日,不知疫毒又要窜到哪里。
天渐渐完全黑了下去,静心室的门才又洞开,关天师引了个白衣宽袍颀长人影出来。
她努力眺望,勉强能看清楚,他比去年长高了不少,却更瘦了,脸颊几乎凹进去,勾出刀锋般的颌线。
嘴角斜挑出个淡漠微笑来,他似不经意般向她这边望了一眼。
杨烟立刻被这陌生又熟悉的目光击中,隐在竹叶中连呼吸都滞住。
胡易却迅把头撇了走,随关天师往道场方向去了。
——
泽县城外,入夜后赤狐军开始点兵。
楚辞带来的消息过于震惊,以至于冷玉笙缓了许久才真的确定,京南路的确是乱了。
胡九给黑脸侍从治了伤,本就是冲着钱去做活,没费多大力气他也就招供,那些道士借布道名义,四处散播疫毒和煽动百姓闹事,挑动民众和朝廷对立,最终的目标果真就是——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