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身就是一把锐利的刀剑,需要的不是一把可与他媲美的长枪,而是最契合他的剑鞘。
许久才听见一声叹息。
“孤错了,林长风,你满意了吗?”
但除了有些许声响的烛火,旁的什么都没有,连夜风都不回应帝王的自言自语。
在灯芯快要燃尽的时候,长久保持着一个姿势的顾晔泽才察觉到那一点点不一样的动静,指尖那并非来自于他的颤动,立刻让顾晔泽撑起身死死盯着昏迷不醒的林长风。
那双他再熟悉不过的眼只是微微睁开,但很快又再闭合。
但这足够了。
帝王的笑声里第一次,让人听得出是十分的开心,不参杂一分一毫的算计。
——
作为受刑的罪犯,林长风没有办法免疫那些疼痛,他的惩罚最让人觉得惧怕的地方也就是这一点,体会不到生老病,却一次次的亲历各种死法,真是闻者落泪。
五脏六腑的刺痛依旧存在,满口的血腥味让人想要皱眉,却没多少力气,或者说有力气也不一定能做的了什么,毕竟他刚睁开眼,那明晃晃昭显着富贵的织金帷幔就闯进视野里,有人侧躺在他身边,睡得沉,但手臂却用着力气把他压制着躺好。
林长风很难说清他眼下的感觉。
如果说作为人类的快穿员工确实会因为不受控的情感导致任务对象的数据紊乱,那么他这个完全的机器应该不会才对,包括在将他投放进来之前,其他的机器一起商讨了这个问题,将他对于各类情感的反馈都限定在及格范围。
比起说是穿越进故事里的外来者打动了这些角色,不如说这些角色原本就在发展,外来者不过是无数个偶然组合的必然,天时地利人和扣在一个节点上,才真正创造出快穿系统中那样多的故事。
但林长风完全不想参与,他喝下了毒酒是真,最终无论如何会死也是真,拥有了人类的躯体后那些疼痛是真实存在的,更别提这个世界还是古代背景,连止疼药都没法提供,林长风可以接受范围内的一切惩罚,但对于最终计划外的事情。
他相当的抵触。
身侧在沉睡中的帝王眼下黑青,两个人散开的发纠缠在一起,不知道为什么会让人觉得有些烦躁,林长风打量着这张脸,平心而论,小说中的人物容貌是无上限的,这一点在他进入这个世界遇见顾晔泽的时候就知道的。
作为配角的林长风只有很短的篇幅,外貌上自然也要给主角让道,作为配角进行工作的林长风甚至没什么调整的权利,毕竟是受罚,故而他的脸没什么特色,加上林长风本质上是个机器,没有什么审美的概念,最终给他的外貌,只能夸一句清俊。
而清俊在小说的世界里,其实和平凡差的不多,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存在,而赋予林长风其他魅力的,其实还是这个角色本身,在不为人知的空白处,那二十多年的人生里才塑造出这样短篇幅的配角。
让他成平平无奇的背景板,变成故事真正开始之前的,他人眼中的年轻丞相。
顾晔泽睡得不安稳,守在这两天,不久之前才实在撑不住闭上眼休息一会,半梦半醒间察觉
到什么动静,猛地睁开眼,就措不及防对上那双眼,他守了两三天的人侧着头看着他,就像十多年前的秋猎。
还未长出獠牙的皇子被使了绊子落进陷阱里,连带着作为伴读的林长风一起,不善武艺的林长风也没法子带着人上去,所幸两个人就依偎着扛过那一晚,那时候裹着袄子睡得熟的皇子不知道,林长风睁着眼守了一晚上,直至第二天顾晔泽睁眼,就对上那双含着温柔的眼。
而眼下他们二十多岁,顾晔泽也记不得上一次未端着皇帝架子与林长风靠的这样近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经抬手搭上林长风的侧脸,手掌之下是温热的皮肤,顾晔泽只觉得眼眶有些酸涩,他眼前的人是切实存在着的,不是乱葬岗上四散遍地到无法拼凑的白骨,也不是棺材里的僵硬尸身。
“林长风”
时隔多年,林长风终于从帝王口中听见了自己的名字,但这来的有些迟,超出剧情之外的地方,林长风就不再是帝王想要的那个忠心耿耿的臣子,不再是那条忠心耿耿的狗。
“渴不渴?孤让人早早备好了东西,太医说你得好好休养一段时日。”
披散着头发的帝王笑得高兴,招来人去唤来太医和侍女,却没有从榻上下去的打算,穿着玄色衮龙袍的帝王侧卧在锦被之上,将林长风的动作紧紧扣住,那床锦被施加了不小的重量,而与帝王同处一塌的林长风嗓子干涩的没法出声。
被从牢里带出来的太医就差腿脚一软给他们跪下了,但最终还是强制性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看不该看的东西,顾晔泽就像是巨蟒一样扫视着太医的动作,甚至于林长风看诊的手臂都是帝王亲生拉着递到太医面前。
“眼下丞相大人算是迈过了第一关,但那毒是多种混杂而成的,医典上也没有记载,根
除或许还需要些时日。”
太医战战兢兢的擦了擦冷汗,“眼下的毒性只是暂时被压制,太医院会每日差人送来汤药,务必要按时服用,否则”
“孤知晓了。”
顾晔泽抬手再一次将帷幔放下隔着织金布料,没人有办法窥探床榻上的帝王半分,连太医都没看见他看诊的那位丞相是个什么模样。
——
啪嚓——!
瓷器碎裂的声音传来的时候,低着头的侍从们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那个人下一秒就掉了脑袋看,但意料之外的,高高在上的帝王弯腰伸手拾起那块碎瓷片,却没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