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教书的进士先生罗沐陟,身着儒衫,手持书卷,准时抵达了府邸。
宴霜清也适时地离开了学堂,让先生给孩子们上课。
两个时辰后。
下课。
宴霜清早已备好束修,静候在门外。
待罗沐陟走出学堂,她上前几步,示意凝翠递上束修:“罗先生,辛苦您了。这是一点心意,请您务必收下。”
罗沐陟刚想拒绝,可见了凝翠手中的东西,倒没有拒绝了。
他满意地摸了摸长长的美髯:“劳定北侯夫人费心了。”
只见那束修包括?肉干、?芹菜、?龙眼干、?莲子、?红枣和?红豆,是民间最常见的礼品。
寓意学子尊敬师长、勤学苦练、聪明灵慧,老师盼望学生早日成才,宏图大展。
当然,这其中选的材料比寻常民间束修珍贵万倍便自是不提了。
但总的来说,这份束修罗进士自问取之无愧。
他收下礼物,向宴霜清一拱手,眼里带了一丝看小辈的慈爱:
“定北侯夫人温婉细腻,与令母倒是颇有不同啊!不过殊途同归,皆是兰心蕙质的女子。”
宴霜清微微一愣:她已经好久没听人提起过她的母亲了。
不过罗进士提起母亲也正常,毕竟她能请来这位北地大儒,到底是靠着外祖家的颜面。
她的母亲本是北地文臣独女,外祖父面对北疆异族誓死不降,死得壮烈,在北地文人中声望颇高。
老皇帝本想将她的母亲许配给皇子,奈何当时年岁合适的均已有正妻,万不可能让其为侧。
但老皇帝又不放心许给宗室,怕滋生了“主战派”的野心。
她的父亲宴忠淮意识到她的母亲奇货可居,主动开口求娶。也因此,后来步步高升。
她的母亲本是个洒脱随性的人,渴望效仿外祖父永守北疆,到头来却被拘在相府里。
她的父亲算是个差强人意的丈夫,可,可到底是意难平。
到最后,她的母亲还是忍不住做出了“离经叛道”之事——
假借外出失足落水,假死脱身,赴北境杀敌。
若不是在得知母亲“死讯”当天便收到了母亲亲笔留下的暗号,后续更是每年都会收到类似信息,她也不敢相信。
心中暗自回忆着,宴霜清面上却依旧谦逊:“先生过誉了,霜清养在深闺,只知道些家长里短,却是有些……”
惊觉自己似乎险些在“自家人”面前暴露了心声了,连忙收住口,转移话题:“说起来,孩子们今日收获颇丰,全赖先生悉心教导。”
顿了一顿,她又问:“不知今日课上,孩子们表现如何?”
罗沐陟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接了下去:“祁仁和祁义两位小公子,真是聪明伶俐,对学问的渴望乎常人。”
说着,他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赞赏:“至于祁安少爷,那更是天赋异禀,见解独到,让在下也受益匪浅。”
宴霜清闻言,自是欣喜。
几个孩子能得此夸奖,她眼中闪过骄傲之色,但还是谦逊道:“先生夸奖了,孩子们还需继续努力才是。”
说着,她又问起:“对了,宝褚那孩子今日表现如何?”
一听到王宝褚的名字,罗沐陟面露难色。
他沉吟片刻:“夫人,关于王宝褚少爷,在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宴霜清察觉先生神色有异,心中微动:“先生但说无妨,我洗耳恭听。”
罗沐陟轻叹一口气:“王宝褚少爷性情温厚,本是好事,但在课堂上却显得有些难以定心。”
“他对于知识的吸收度,相较于其他孩子,确实有些……迟缓。”
这番话一出,宴霜清不免微微一怔,她努力保持着面上的平静,继续问道:
“那先生可有什么建议?”
孟沐陟叹了口气,言辞中透露出几分真诚与无奈:“夫人,在下斗胆建议,或许目前让宝褚少爷暂时放下书本,歇息一段时日。”
“人与人之间各有不同,若是揠苗助长,纵是强行把苗养高了,最后根茎坏死了,亦是悔之莫及啊。”
“待心性更加沉稳,对学问有了真正的渴望之时,再行学习,或许更为适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