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船修士,还有白帝城顾璨,他是新“后山”的首位供奉。贴身婢女顾灵验。
还有一位即将把整座金翠城,“落地”在扶摇洲全椒山附近的女仙,郑清嘉。
天谣乡,宗主刘蜕。
是个气质阴冷如秃鹫一般的少年,眼神沉沉,正摊开手掌,低头凝视。
刘蜕当年在战场上被齐廷济所救,这位容貌返璞归真、却难掩暮气的老飞升,只是跌了一境,不然估计刘蜕二字,就要被蛮荒甲子帐,刻在剑气长城的另外那面城墙上边了。
天谣乡的下宗建造在流霞洲,拥有一座跻身七十二小洞天之列的白瓷洞天。刘蜕在那边养伤多年,首次出关之时,去中土文庙参加议事,也还是仙人境。
扶摇洲是只比宝瓶洲稍大一点的公认小洲,在刘蜕横空出世、成功证道飞升之前,扶摇洲在浩然天下的地位,不比宝瓶洲好到哪里去,本土修士跨洲游????????????????历,出门矮一头。
若不是刘蜕的出现,整个扶摇洲已经将近五千年不曾出现飞升了。
故而刘蜕的成功飞升,被各洲山上誉为一桩“天荒解”。
当时参加文庙议事,现身鸳鸯渚,刘蜕就跟流霞洲两位仙人芹藻、葱蒨一起现身。
刘蜕皱眉道:“风水洞内有几处地方,透着古怪,看不破。”
闭关期间,受惠于那场大雨,刘蜕如今已经重返飞升,照理说,不该看不穿全椒山里边的景象。
身材雄伟的杨千古澹然道:“是古怪是神奇,一去便知。我倒要看看,荆蒿一个外乡老,能不能从我手上带走这条矿脉。”
刘蜕笑道:“荆蒿又不是个愣头青,这家伙是出了名的谋而后动,此刻才露面,估计已经知道了全椒山的真正归属。”
杨千古转头,变了神色,笑道:“顾小友,怎么说?需不需要我将一些碍眼货色,赶出山外?”
顾璨微笑道:“不知者不罪,容晚辈先把消息放出去,如果再有贼心不死的鬼蜮之辈,胆敢隐匿其中,再请前辈点到即止,教训一二。”
从不轻许人的杨千古赞赏道:“顾小友老成持重,确有宗主风范。”
风水洞内地下河畔,两岸私宅连绵,一天到晚灯火通明,让人分不清昼夜。
胆小的,都留在了外边,远远作壁上观。也有胆大的,纷纷赶回自家地盘,还好,没遭贼。
先前有那几个房事进行到一半的可怜虫,此刻也没了盘肠大战的心思。
既然都被那位飞升境老剑仙赶出了风水窟,都是孙子,那就谁也别装大爷。
扶摇洲山上山下的彪悍尚武之风,估计仅仅逊色于那个北俱芦洲。
河边路上,凭空现身此地的一行人逆流而行,杨千古与顾璨并肩散步,低头想事的刘蜕,无形中落后他们一个身位,与那郑清嘉商议金翠城落地扎根的具体事宜。
便有几个初出茅庐下山历练的“愣头青”,没管好眼睛和嘴巴。
杨千古毕竟被文庙拘押多年,再加上这位飞升境鬼仙,一向不喜好抛头露面。
何况一位享誉一洲的飞升境,听说过,没见过,到底才是常态。
杨千古皱了皱眉头,不过是百余年没回扶摇洲,山脚就是这副德行了。
神色如常的顾璨只是横移,有意无意挪了两步,刚好让出身后的刘蜕。
刘蜕只是抬起头。
才刚刚走出宅邸的两岸看客们,顿时鸟兽散,都有忘记关门的,直接御风翻墙打道回府。
一方顺流而下,一方逆流而上,刚好隔岸相对。
郑清嘉与顾灵验同时敛衽,与对岸青衫客施了个万福。
陈平安笑着抱拳还礼。
刘蜕依旧是天生神色阴鸷的模样,却仍是以心声提醒杨千古一句,“对面这位,就是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数座天下甲子之内,名气最大的年轻人,没有之一。”
至于青宫山荆蒿,刘蜕都懒得介绍,当然也无需介绍。
荆蒿微笑道:“刘道友重返巅峰,可喜可贺。杨道友恢复自由身,还是可喜可贺。”
只要不在落魄山,荆老神仙,当得起陈灵均在那部路人集的靠前排名。
杨千古出言讥讽道:“刘蜕,是不是我眼花了,怎么瞧见好大一个乌龟壳。怎么从流霞洲跨海飘到这里来了,是这里还在打仗,驰援我们扶摇洲来了?”
刘蜕的下宗,毕竟是建立在流霞洲,还是要给荆蒿几分薄面的,便没有附和什么。
荆蒿哈哈笑道:“缩头乌龟何必说甚乌龟壳呢。”
被揭短说中了最大伤心处的杨千古,一言不合就要动手。
荆蒿嗤笑一声,同境修士,练练手,怕你个卵!
陈平安伸手拍了拍身边荆道友的胳膊,望向那个魁梧男子,以心声说道:“可算半个扶摇洲本土修士的刑官豪素,让我与杨山主转告一句话,他很感谢你当年说了几句仗义话。”
杨千古愣了愣,说道:“虚头巴脑的客气话就别说了,我不爱听,打小一双耳朵里就装不得‘客套’跟‘寒暄’,恳请陈隐官与那当什劳子刑官的豪素,转告几句,真要感谢,就拿出点实在的,我后山如今重建山门,百废待兴,加上我兵解在即,山头想要恢复当年战前的鼎盛声势,很难,未来百年、甚至是两三百年之内,可能都会缺少一个真正能扛事的高手坐镇山头,我听说他去了青冥天下的白玉京,那就让他找个机会,回一趟浩然天下,祖师堂金玉谱牒上边,写不写名字,随他,但是必须撂几句狠话出去,三百年内,后山都是他豪素罩着的。”
陈平安先答应下来,想起一事,笑道:“郑先生不是对后山评价很高?”
相传郑居中曾经在扶摇洲现身,忙正事大事之余,闲暇时,这位公认的魔道巨擘第一人,甚至亲自找到过那拨重返扶摇洲宗门遗址的年轻鬼修,准确说来,是在沦为废墟的后山地界,等着他们。见面后,说了句“既然世道人头攒簇不如鬼,后山多些鬼又如何。”
杨千古直截了当说了句,“如今全天下人都畏惧郑先生,我虽然是鬼,也怕他。”
有一点,杨千古很有自知之明。
郑居中欣赏那些后山年轻弟子,未必欣赏他一个被关押功德林多年的杨千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