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夜已深,我就不打搅妹妹了,改日再来讨碗茶吃。”
才将她人送走,林黛玉就发作了。
“先前打我的主意,如今竟又盯上了姐姐,究竟是吃了什么熊子豹子胆不成?她怎么敢!”
连莫名其妙送上门代保管的财物她都敢收,还有什么钱是她不敢伸手的?
“两只眼睛除了那点黄白之物就再装不下其他东西的蠢东西罢了,你与她置什么气呢?别平白气坏了自个儿。”林碧玉轻描淡写地安慰道。
神色平静极了,不见丝毫怒意也不见一点慌张,俨然打心底就不曾将王夫人那号蠢东西放在眼里。
林黛玉也被她感染了似的,愤怒不安的情绪略微缓解,脸上的红色也随之逐渐退去。
喝口茶压了压所剩无几的躁意,遂接着说道:“那人爱财爱到近乎痴迷疯狂,为了姐姐手里那巨额财富必定会下狠手……连自己的亲侄儿都能下得了毒手的一个人,这下子也不知究竟有什么阴招儿……”
话说到一半,她突然就顿住了,眼里迸发出惊恐慌乱之色,“她与那个马道婆蛇鼠一窝,万一再用那些邪门歪道来对付姐姐可如何是好?纵然姐姐再怎么聪慧,再是有千般手段,对那些东西也实在防不胜防啊!”
“你慌什么?任何事面前保持冷静永远是你首要做的,别让情绪左右了你的判断和思考能力。”
“……我省的了。”委屈兮兮的小可怜样。
林碧玉不禁叹了口气,摸摸她柔软的发丝,平静的声音令人安全感满满。
“那马道婆是有些歪门道不假,不过却也绝非她随意想如何便如何,想对付谁就能对付谁,若不然她早该一飞冲天坐享世间荣华了,何苦还要整日里东奔西走、舔着脸去讨那些贵妇人的好,就为了挣那点银钱?
你仔细想想,究竟是不是这么个道理?”
林黛玉拧眉细想之下,点点头,“我虽不了解她,不过仅凭薛蟠那件事就能看得出她必定是个黑心肝的,为了银钱什么伤天害理之事都敢做。
倘若果真是有那通天本领的,指定也不会是现在这般落魄相。
也就是说,她想害人应当是有什么必要条件?仿佛也只有这般才能解释为何她不能真正为所欲为了。”
“我猜,必要条件兴许就是目标的生辰八字吧,或许还需要点其他什么‘道具’,譬如目标的头发指甲,诸如此类的东西。”
林家人的生辰八字还落不着一个外姓人的手里,不过贾母倒真说不准知不知晓。
林黛玉显然也想到了一处去,“要不问问母亲?”她现在对贾家人的品性实在是不敢恭维。
即便在王熙凤的口中,老太太似乎极不赞成王夫人胡来、甚至严厉警告了她,但那也不过只是未曾弄明白其中蹊跷之处,不敢轻举妄动罢了。
是小心谨慎,而非人品端方。
“不必,那马道婆不会再有机会出来作恶了。”淡漠的言语之中,一缕杀机隐隐流转。
林黛玉一怔,嘴皮子一阵张合,几番欲言又止,神情颇为挣扎。
终究,她只是一叹,“我是打心底不愿伤人性命的,但倘若她的存在会威胁到姐姐,我便也宁可姐姐先下手为强的好。
不过她到底不是普通人,也不知究竟还有多少神鬼莫测的手段,姐姐还是别亲自对上她较好,省得万一一击不成再被她给记恨上招来祸端。
不如咱们找机会与四阿哥说说,托他上达天听?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在京城四处蹦跶作恶,想必朝廷也不会放过她。”
“你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指望朝廷去抓那马道婆,能不能抓着人都还不一定呢,便是抓着了,也不可能就地正法。
朝廷也不是万能的,处理这种人命官司必定要更加严谨,绝不可能凭任何人一张红口白牙就立马提刀将人砍杀了,一旦暴露出去势必会舆情四起。
没有实质证据,没有公开审讯……这就叫草菅人命。
而若是按照正常流程走一遍再定罪,无疑又是夜长梦多。
普通人下狱那是铜墙铁壁束手无策,马道婆那种有点邪门本事的岂能坐以待毙?
她不希望这件事有任何节外生枝的可能。
对付马道婆这种人,最好的法子就是出其不意、一击必杀,绝不能给其留有丝毫反应的机会。
……
次日将将天黑不多时,突如其来的丧钟响彻整个京城。
佟皇后,薨。
举国服丧,万民同悲。
本正热闹的各处戏院酒肆、秦楼楚馆等娱乐之地仿佛齐刷刷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靡靡之音戛然而止。
随即该跑路的跑路,该关门歇业的关门歇业。
喧闹的京城在顷刻之间被阴云所笼罩,大街小巷角角落落皆弥漫着沉寂肃穆的气息,无一人胆敢再放肆笑闹。
荣国府所有人也都在第一时间内换上了孝服,女眷们纷纷摘掉头上身上金碧辉煌奢华绚丽的首饰,转而都只戴上了素淡的银簪玉饰。
往日里总想方设法偷懒的下人们也都不敢了,一个个进进出出忙上忙下的,企图以最快的速度将府里不该存在的艳丽色彩物件全都替换下来。
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等人则各自分散开盯着指挥众人,每每清理完一处都要亲自再三检查过才肯放心,只生怕有丝毫疏漏。
一旦果真出现意外传扬出去,满府上下主子下人就一个都别想跑了,擎等着齐齐整整上牢里团圆罢。
“先将姑娘们的房里清理干净,其他地方稍晚些也不妨碍什么。”转而又对着姐妹二人说道:“我知晓你们这会儿估计也没什么心情用饭,不过好歹垫垫肚子,明儿一早还要去宫里哭灵,怎么也得养足精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