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清玩笑般地笑笑:“你这一路去西疆,还有就任等一系列事,想要暗害、利用你的人只会比我身边的更多。到时候你就知道累不累了。”
孟舒澜垂下眼,似被她逗笑了,嘴角噙着浅笑,羽睫遮掩下的眸子里却是一片冰冷,思绪有些走远。
还有三天他就要离开康都去西疆,晏家的事他不好插手,但肃王府那边想动点手脚,倒不是什么难事。
“先前听你说到了南川洲的事情,是有什么眉目了?”
晏清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只当他是想到那些世家往西疆塞的那些心怀鬼胎的人,觉得任重道远。
她如今挂着个将军的名头赋闲在家,也帮不上他什么,就不好多问,倒是随着意识的清醒,想起了他之前说的南川洲的事,不免问上两句。
听晏清问起南川洲的事,孟舒澜心里那些小九九只得暂时搁置,回道:“南川洲闹了蝗灾,但羌国朝廷并没有作为,甚至没有减免赋税。如今南川洲饿殍遍野,灾民成荒,民乱只是时间问题了。”
晏清若有所思地点头:“南川洲虽然地处羌国边境,物资匮乏,但却是入羌的第一道关卡。按理,不管哪一任羌国国主都不会不管,除非出现了什么更紧急的事,让他顾不上边境。”
“内乱。”
孟舒澜结合之前晏清说起过的事,立马想到了关键,“只怕羌国国主已经是凶多吉少,羌国皇庭为了争权夺利已经是乱作一团,自是没有功夫再管一个边境小城的死活。”
“皇庭无暇他顾,底下的官员为了敛财,更不会管百姓死活。”
晏清按了按眉心,有些意外。
羌国此次内乱,比上一世来得要早。
上一世南川洲蝗灾之后,羌国皇庭的反应还很迅速,南川洲短暂地动荡了一时也就平歇下去了,这一次只怕是要反。
“这时出兵拿下南川洲,岂不是轻轻松松?”
汤一鸣忽地插了一嘴,“然后接管灾民,恩威并施,便能将南川洲划入武安的版图了。”
晏清却摇头:“若是没有那些世家插进来的探子、脓包,这未尝不是一种手段。但那些家伙没有清理干净的情况下贸然出手,只怕会让那群看不清形势的蠢货搅了局,落个适得其反的结果。”
汤一鸣耸耸肩,将手里东西放下:“我就随口一说。不过我还以为将军你会说趁人之危侵占他国领地这事不地道,将我臭骂一顿呢!你这样,让我都怀疑你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晏清愣了一下,落在汤一鸣眼里却有了几分默认的意思。
汤一鸣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吧?”然后耍宝一般地拿绷带指着晏清,“说!你把我那个正直果敢的将军藏哪儿去了?!”
“滚!”
孟舒澜与晏清异口同声地斥了他一句。
汤一鸣撇撇嘴:“这默契的,一言不合就叫人滚蛋的臭脾气,是你们俩本人没错了。”
“不过我现在还不能滚。”
汤一鸣扬了扬手里的绷带,啧啧两声,“将军你也是真够猛的,伤口都崩了还能面不改色地跟他谈正事。”又瞥一眼孟舒澜,“你也是够心大。”
汤一鸣这一通怼下来,孟舒澜猛然醒悟,意识到自己被晏清带偏了思绪,竟然忘了她伤口裂开了这回事。
一想起晏清为了维持清醒,还故意拉扯伤口,用疼痛刺激自己,孟舒澜就又是心疼又是气。
然而他还没开口说她两句,就听晏清说道:“不过是伤口裂开了而已,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孟舒澜听得她这话,心里一怄,却听晏清又道:“当初被西戎人背后阴了一刀,我不还是一边趴床上让小由姐缝针,一边跟我哥汇报军情?”
“将军,您是这个!”
汤一鸣闻言给晏清竖了个大拇指,“够勇!”
孟舒澜一听她提这事,就是满心后怕,开口时两人都能听见他磨后牙槽的声音:“你还很得意了?你知不知道那次有多凶险?就连小由姐都说晚回来一步就救不回来了。”
眼见孟舒澜发火,汤一鸣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识趣且从心地缩到一边:“我先去看看炉子上的药。”
晏清努努嘴,才猛然间想起这人之前因为这件事,给自己甩了好几天的脸色。
自己这会儿拿出来说,简直就是拿头撞墙——头铁!
辩解的话到了嘴边,晏清却只是轻叹一声,认真地道:“不会有下次的,我保证。”
没有预料之中的狡辩,让孟舒澜的怒火都是一滞。
就连汤一鸣都觉得,如果不是晏清被掉包了,那肯定就是自己撞了鬼了。
什么时候他家将军这么好说话了?!
伤势加重
严格来说,汤一鸣猜的也不算错,现在的晏清某种意义上,确实算是被后世的自己顶包了。
上辈子她眼睁睁看着自己在乎的东西一件件失去,自己却还像傻子一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见识了这世间最恶毒的人心,经历了最痛苦无望的折磨,如今重活一世,看待问题的方式自然同以前有所不同。
那个意气风发刚正不阿的晏小将军,已经死在了冷宫的大火里。
“好不容易活下来,我只会比你想的更怕死。”
晏清笑着说道,却看得孟舒澜鼻头发酸。
四年前她发现西戎军队的活动迹象,孤军深入,九死一生地回来;年前她深陷西戎大军包围,被救回来后昏睡了三个月。
说什么怕死,下次绝对不会……
她从来说一不二,却总在自己的生死之事上失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