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杨宣忽然开口:“哥,你做太子吧。”
杨彦没有睁眼,懒洋洋回了句:“说什么傻话。”
闻言,杨宣转过头,见杨彦仿佛仍在睡,那张与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杨宣对这反应很不满意,侧身用左手肘撑起身体,另一手直接往杨彦腰间招呼过去。
谁知还没碰到目标,杨宣的手便被人捉住。杨彦睁开眼睛,无奈地叹道:“你就不会换一招,每次都这样。”
“招不在多,管用就行。”杨宣笑嘻嘻地说,他知道杨彦腰里怕痒,从小只要使这招,一定百战百胜。
杨彦顺势一扯,杨宣半个人就趴在他身上,手臂也横在他腰间,姿态十分亲密。
杨宣安安静静趴了一会儿,又动了动身体,凑近杨彦耳边细喃道:“哥,我说真的,你做太子吧。”
“这话不要再提。”杨彦忽然起身,低头看着弟弟的眼睛,十分严肃地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难道不明白?!”
杨宣素来被母后兄长宠爱,对着杨彦更是有一说一。见自己肺腑之言却换来杨彦的一番训斥,他心下一急,抓住杨彦衣袖便往自己身边拉,一副快要哭了的样子:“外人自不足为道……兄长你……”
见胞弟如此反应,杨彦叹了口气,将袖子从他手中抽出,轻轻按了按弟弟的手,揽住他的肩膀笼到怀里,好言安慰道:“是我急了,只是父皇现在处境微妙,我们兄弟更应该谨言慎行,以免给人可乘之机。”
“知道了……我注意就是……”杨宣的声音仍旧有些闷闷不乐。
杨彦皱起眉头,伸手从桌上的白瓷盘中捏了块玉露奶酥,轻轻蹭过杨宣嘴角:“乖,张嘴。”
对付弟弟,杨彦也有自己的绝招。
果然,点心入口,杨宣眼睛一亮,三两下嚼了:“这是什么,味道不错。”
“知道你喜欢,我叫人备的。”杨彦注视着弟弟放光的眼神,微微一哂,摇了摇头:“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吃的满脸都是。”
说着他抽出一张锦帕,手指挑起弟弟的下颚,调笑道:“还要哥哥帮你擦嘴。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恩?”
杨宣全不应声,只是咬着嘴唇,嘻嘻的笑。末了扣住杨彦的手指,轻轻一吻,头慢慢的伸出舌头,从指尖舔到掌心,发出黏濡的水声。
两兄弟数年相依为命,感情不是旁人可比,亦不觉此举有何不妥。杨彦由着弟弟玩闹。须臾终了,方拿过手巾擦拭,感慨道:“就你这性子,要是没人护着,可怎么得了。”
杨宣浑不在意,亲昵地攀住杨彦的脖子笑道:“这不是有哥哥护着呢!我大周的太子殿下,谁敢得罪?”
杨彦一愣,情绪顿时冷却,沉默了半晌,才低声叹道:“太子是你是我,有何分别。”
杨宣也因为这句话严肃下来,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郑重点头:“哥哥说的是。”
兄弟二人一时陷入沉默,良久,杨彦才犹豫着开口:“你当父皇为何提起储君之事,还不是为了崔大人。”
“我又不傻。”杨宣面上毫无惊色,看来也早就窥得端倪。
崔容与杨进之间情深义厚自不必说,对杨彦杨宣二人,他也亦师亦友,不是能以普通臣子视之。
一边是人伦大义,一边是骨肉情深,对年仅十四岁的双胞胎,这选择委实有些困难。
终于,杨宣下定了决心:“不管了!反正无论父皇作何打算,我都支持的!”
见状杨彦也轻舒一口气,揉揉弟弟的头顶,很愉快地勾起了嘴角。
——
数日后,杨进宣布册立皇长子杨彦为太子。
册立大典后,太子于朝堂上请封崔容为太傅。此举遭众臣反对,杨进沉吟片刻,驳回了太子的请求。
“树大招风,”杨进对太子道,“如今他已在风口浪尖,你此举虽出于支持他的好意,但却不妥。”
太子年纪尚轻,行事思虑不够周全,但一点就透。他想到因为自己将给崔容招致什么样的后果,额上不由冒出细汗,有些焦急地想分辨:“父皇……”
杨进拍了拍太子的背,安慰道:“父皇知道。只是往后万事需三思而行,记着,你将要掌管的是整个大周。”
他这句话语气微妙,太子似乎隐隐意识到什么,双目含泪,不敢再多言。
——
朝中之臣大约可分为三派,一是以崔容为首的嫡系,一是中立的勋贵,还有就是二皇子、三皇子以及四皇子党的残部。
其中后一种人数量不多,但却最为棘手。
这些人从前多把持要职,现下虽群龙无首,但杨进从未敢轻视,心中始终提防,是以一旦出现异动,他总能先一步将其拔除,朝堂上从未翻起什么大风浪。
这几年他擢升方渐离等新贵,为的正是慢慢整治朝堂。岂料有人竟先他一步,将手伸到这些人身上了。
杨进看到黑衣骑的密报时,面上惊容难掩。
若非此次令黑衣骑深入调查,杨进竟不知道暗中已有一股力量,将朝中对他不满的朝臣勋贵集结在一处——如此大的动作,想来那人所图非小。
而所有线索的志向并非皇后,而是那位在深宫念佛吃斋、不问俗事的太后。
其实并不意外,太后只育有两子,二皇子已前往西北封地,而六皇子因年纪尚小,还留在京城。
亲生儿子在侧,娘家势力雄厚,而新帝的皇位却不那么稳当,她如何肯放弃这大好的机会,坐视杨进一步步站稳脚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