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绾坐在另一辆车里,他非要跟去,只为了看据说是受了箭伤的父皇。
陈豨的谋反和历史上太不相同了,历史上这次谋反不久便为父皇的军队剿灭。
父皇也因为轻视陈豨,而带上了刘如意和戚夫人出征,本是打算顺便游玩附近云梦的美景。
而如今父皇却败报频传,不知道他意识到没有,他这次的对手究竟是谁。
韩信,在父皇启程后,便被母后悄悄送到了巨鹿。当然,做这件事的人同样是当年我让恶来帮我练的死士。他们挖通了一条地道,直直地连接着皇宫和楚王府。
当年我还未征伐匈奴,尚在长安时,一共做了两件大事;如今,它们却发挥了巨大的功效。第一件事便是操练死士,我让恶来除刘建外教养了大批流浪的孤儿。用更为严厉的方法训练他们,不求生存,只求功成。传授的皆是些狠辣的武功气门。第二件事便是在练兵布阵等军事训练中,对我的嫡系部队全部施用专门针对诸侯王作战特点的制胜之法。
不想……我一直心念荡平诸侯王,却只准备了一手。我确能战胜诸侯,却挡不住冒顿单于的飞骑。
为了此事,我曾在燕王地暗暗反省了很久:我究竟是不是该把我的士兵,个个磨砺成善于步兵作战攻城,却不善旷野冲杀?
但行局此处,如今他们终于如我所愿般发挥了效果。
大幕缓缓地拉下,它动用了几乎所有的楚王党、曾经的太子党,和一切对父皇称帝不满的人最深处的筹码……
我脱离了军队,带着一万燕地最精锐的骑兵沿着渭水前行。
燕地处北,千里路苍莽,行军途中一座座山川在视野中先升起,再没落……
就如历史的倒影,在我眼中先闪过,再逝去。风呼啸过我的耳畔,我觉得从未有过的清爽。
秋日烈风骤起,卷起漫山遍野的落叶。耳边马嘶声连绵不绝,视域中苍穹辽阔,天地雄浑。
我知道,我回来了。
深深呼吸着沿途的空气。甲光向日,旌旗如林,扬刀提马,飞骑驰骋,飞快地在密林中穿梭。
拉紧辔头,我回首望去,只见他们手中的兵刃身上的铠甲,在秋日的艳阳下闪着粼粼的白光,远远看去,就如一条浑身披鳞的银龙,飞快地蜿蜒于山峦叠嶂间心下微微一笑。
我相信在刘建还未到达父皇大帐的时候,父皇便会收到长安被袭的消息。当然,这个消息并非是我制造的。
却是有人鼓动了梁王彭越,梁王见几大诸侯王囚的被囚,杀的被杀,早就坐不住了。
而正巧如今梁王府中又新多了几个善谋划的幕僚,便撺掇着梁王趁着吕后一人留镇朝廷,陈平共守,长安空虚时,发兵攻打长安。
而那个投奔梁王的幕僚,本来是楚王的人。他涕泪满面地向梁王说了楚王自从被贬后在长安的非人待遇,再者彭越本来便有心,便真的在这个父皇离京前往巨鹿平叛的当口,起兵反汉,率三万急行军直逼长安。
而父皇,如今被韩信困在巨鹿。他身上本有箭伤。
我记得,似乎历史上父皇便是因为箭伤而操劳过度驾崩的。
这一年便如历史上一般,萧何因为他的猜忌而下过一次大狱,许多重臣因触怒他被贬谪……
我常想,也许历史上他并非不知吕后在揽权,但他的身体已然不允许他大强度的劳动;也他并非不懂权谋,但他晚年朝中无人军中无将,威望甚高的文臣武将们,早已被他一一剪除,他无可用之人。
在这样的情势下,梁王彭越的军队似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有在汉不得志的人,都像水一样汇集到了梁地,成了梁王彭越起兵反汉的助力。
母后在宫闱最深处煽起的风;韩信在天下最隐秘处点起的火,如今已成燎原之势,非人力所能熄止。
我身处燕地,却观尽了天下。
我无时无刻不在筹谋,无时无刻不在计划。在燕地的这几年中,我远离了权力的中心,却越发看的清楚。
天下诸侯原本忌惮着刘家的两个主子都能带兵打仗,忌惮着太子太傅韩信的兵略,可是如今却不一样了。
这和历史上微妙地相似,却不尽相同。
历史上,父皇对于每个诸侯王都是或骗,或诈,一点一点地剪除。
可如今我来到了此世,每个诸侯王的灭亡,都是以战争为结束,以身死名灭为下场。
若是我默默无闻还罢了,可我和韩信甚至母后,在天下人的心中却都是正统,如今却被废黜。
高下之势,大乱之源,早已初现征兆。
每个人心中都有不安分的心,和乱世中投机的念想,仿佛时光又回溯到了楚汉争霸的时候,人人都开始为自己打算,急着站队,私练兵马,蠢蠢欲动。
韩信如今被母后送往巨鹿,他虽然只身一人,但自此巨鹿的兵甲却因他的到来,虎虎生风。
军事上,年迈的父皇已不会是他的对手。
父皇如今军中无将,朝中无臣,因为曾经属于他的臣和将,都跑到了他的反面,和他作对。
并非是父皇不圣明,却是时机已过;这个情形,和历史上差之厘毫,却谬以千里。
韩信将父皇在巨鹿围得向铁桶一般,恶来假扮的我,和樊哙的援军,他们还带着安君籍儒通行,不啻最佳的组合,能让人信服。
燕军父皇的援军只日可到,但恐怕却不能如父皇所愿,救援父皇。他们和韩信在巨鹿的军队,有天然的默契。
而此时,长安已经危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