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背。”凌泽蹲下身:“吴老师,您帮我他扶一把。”
没等吴老师答应,李警官已经帮着把阮青屿弄到凌泽背上,吴老师看着自己儿子闭着眼,条件反射般地手脚并用缠上凌泽的背,没少被凌泽背的样子。
“你们怎么都走了啊?”凌沛看着调解室呼啦进来一帮人,呼啦又都要走的样子。
凌泽手扶着阮青屿的手臂,半俯身交代着倪律师:“一分钱都别给,包括阮青屿的伍佰元。”
“好。”倪律师点点头。
调解室的灯光白得晃眼,凌沛听到凌泽的话,顿时背脊发凉,却也无可奈何。
无可奈何的人不止凌沛,还有吴老师。
凌泽把人背上车后,阮青屿也不知道做的什么梦,死死抱着凌泽不肯松手。吴老师实在看不下,伸手扒开他的胳膊,结果阮青屿梦话就出来了:“凌泽,你别去剁鸡肉,来我家,我妈做饭好吃得很。”
连梦话都带着马屁,凌泽哭笑不得,吴老师也只能放弃,她只得坐上驾驶座,摸索着启动车子,把两人送回家。
天气已开始转凉,日头落得早,滨海的霞光一片旖旎,车子穿过行人的喧嚣,慢悠悠地往大学生活区开去。
这是吴老师第二次领两人回家,上次是阮青屿刚进高中时打了凌泽,被叫家长,她出马把两个孩子带回家;这次还是因为阮青屿打人,是替凌泽打抱不平,她到警局把两人领回家。
乖仔阮青屿,两次打人都是因为凌泽。
“小泽,小屿说的剁鸡肉是怎么回事?听老阮说,下午他打人也是因为这事。”吴老师问。
凌泽坐在后座,身上挂着阮青屿。
阮螃蟹折腾一下午,在烈日下打人,嚎哭,骂脏话,汗水混着眼泪干了湿,湿了干,可就算是这样,凌泽还是觉得他身边总是萦绕着一股月见草花的香气。
他紧紧怀里的人,缓缓开口:
“我其实是自己逃到英国的。当时我爸的债主,在东南亚绑架我要钱。那天他们把我脱光关在冻库里,拍了些折磨的视频,要威胁我爸。大概是太冷,他们自己冻得没把门关好。我就趁机躲上中转冻鱼的货车跑了出来。”
“跑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也不敢暴露,怕被发现抓回去,只能靠我妈原来暗暗安排好的路线,不停地换渔船,货船,走公海,辗转到英国。”
“刚到英国没有身份,债主又追着,只能躲;凌雯家在苏格兰乡下有开中餐馆的亲戚,我就躲在后厨,吃睡都在地下室,不敢被人知道,躲了两年,一直到菲律宾的身份转到英国,我才从地下室出来。”
“逃命的前三年,确实是怕暴露被债主抓回去,不能联系阿屿;后来我爸赢了官司,h集团股份重新回到手上,但是我的临时身份短时出不了英国,我害怕联系阿屿,却没有结果,空留遗憾。”
“吴老师,如果我早点联系他,他就不会被凌沛骗,出车祸,遭这些罪了;究根结底还是我的错。”凌泽说罢,仰起头靠着车后座头枕,他的眼不知为何有些热。
热流从眼角顺着自己的侧颊,往耳旁流去,然后被细腻的指腹轻柔地抹掉。
凌泽垂眸,发现阮青屿的眼盛满温柔的浪,倒映着日落的霞光,正看着自己,他对自己张了张口。
阮青屿说了三个字,但没有发出声音,他又冲着自己笑了笑,闭上眼,养着神。
车内光线不好,凌泽看不太清阮青屿的口型,三个字,他猜也许是没关系,也许是我没事,或者是自己最想听到的,我爱你。
日头终是隐没在海平面下,凌泽想起自己抱着救生圈跟在渔船后的那个傍晚,债主开着小艇追到渔船上,船长在救生圈上绑了跟绳子,把自己丢到海里,借着日落的昏暗光线躲过一劫。
那时怀里抱着的救生圈便是自己的命;而现在,怀里抱的人是自己混乱人生里的救生圈。
“小泽啊。”吴老师停下好久,才开口说话:“阮教授这里,一直都是你的家。”
“嗯。”凌泽回应了一声,带着鼻音,而勾在自己脖子上的白皙臂膀,同时又紧了紧。
很快,九里香树出现在凌泽视线里,阮教授已经站在花园门口等着,眯着眼笑:“哎呀,欢迎回家,吴老师真厉害,又把孩子们捞回来了。”
“就是,第二回了。”吴老师笑着回应,然后把车子紧贴着橘色的ioper停下。
“这你的车啊,小泽?”吴老师问道:“怎么买个这么点大的车,你塞在驾驶室不难受吗?”
凌泽把阮青屿的胳膊从自己脖子上绕下,回答着:“嗯,那天以为阿屿要回滨城,临时买的,4s店里,现车只有这台有临时牌照。”
“哦,那你一会儿开进花园停,车子小,门口的停车位就专门给你用,我去停停车场。”吴老师安排着:“你先下车。”
“好。”
阮教授张罗着把阮青屿弄到凌泽背上,吴老师重新启动车子,往停车场开去。
车子才拐过弯,尾灯的光还没全转过头,凌泽就听到背上的阮青屿清亮地喊道:“凌泽,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搬家
阮青屿手脚灵活地从凌泽背上跳下来,笑嘻嘻地看着他。
“你醒了?”凌泽伸手勾过阮青屿,他知道身上的人早就醒了,但阮螃蟹想装睡,也就配合演着。
“装的,不装睡,刚刚在车上,我们会挨吴老师一路念叨。”阮青屿倒是自己主动坦白:“她最讨厌小朋友打架。对吧,阮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