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宗的东厢和西厢,分立在两座山头上,中间隔着一座巍峨的缥缈峰。
这么安排是为了将两位祖宗分开供着。
两山之间时不时穿过一只木鱼或者木鸟,欢快地奔向对面,活泼可爱得很。
裴青野穿梭在重峦叠嶂之中,转瞬间掠出百丈远,护山的阵法察觉到他的踪迹,知道是仙盟贵客,便默默撤去了屏障。
他很快就来到一座山峰之顶,察觉到一股精纯的灵力与龙象山灵气交融,裴青野熟门熟路地朝一个方向而去。
同时笑着说道:“今天怎么有兴致玩这种小法器?”
山顶烟岚云岫,晨寒露重。沈凌夕坐在法坛上,刚将一只小木鱼放回云海里去。
四周云舒云卷,小木鱼一个神龙摆尾蹿不见了。
年轻的修士眼睫好似沾上霜,亮晶晶的,金色日晖从他身后照射而来,将他照得比云雾还缥缈悠远。
沈凌夕:“总得找点事做。”
晨光染红云海,他眉眼昳丽,眼底却如寒潭沉璧,无喜无悲。
只要沈凌夕不找慕长渊的麻烦,他做什么裴青野其实都没意见:“是该找点其他爱好了,你成天修炼,哪有少年人的样子,看看墨宗——”
沈凌夕轻启薄唇:“菜苗。”
裴青野:“……”
别说墨宗了,仙门百家的弟子在玄清上神眼里都是菜苗,他们是菜苗,那仙盟岂不是菜园子了?!
难得沈凌夕居然有心情说笑,裴青野奇道:“今日心情这般好?想必离突破不远了。”
沈凌夕摇头:“急功近利并非好事。”
以他这个修炼速度,换作别人高兴都来不及,但沈凌夕不仅没有喜色,反而有些忧虑。
裴青野试探道:“既然觉得不好,又日夜勤加修炼,是为何故?”
沈凌夕:“没别的事做。”
逍遥散仙结结实实地一噎。
裴青野修逍遥道,凡事不勉强,修炼也一样,见沈凌夕百无聊赖的模样,担心他看山对面的那个魔头不顺眼,连忙道:“既然不想修炼,你是该做点别的事,平日里还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下山历练。”
“……”
通常修士进入瓶颈期、迈不过那个坎时,就去人间感悟一番,称作历练。历练期间多做善事多攒仙品,回来再闭个关,不出意外的话,那坎就迈过去了。
说来说去还是修炼的一种。
沈凌夕忽然想起一件事,问他:“上仙去了一趟江南,可有收获?”
提起这事裴青野就头痛。
“情况比较复杂……”裴青野迅速在脑海里捋了一遍哪些内容能说,哪些暂时不能说的,幸好他脑子转得快,没耽误多久:“慕先生和容城的鬼修,是同母不同父的兄弟。”
这句话的信息量就已经够大了。
沈凌夕眸光微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裴青野知道他要问什么,主动交代道:“此事说来话长,据我所知,鬼修的家人还不知道,慕夫人一心以为小儿子在仙门里修炼。”
仙魔是各种意义上的殊途。
善道有一套完整的修炼体系,但凡出什么事,整个仙盟都知道他的仙路历程,比如修什么道、修了多久、师从何人、每年考核多少分、有没有得过处分等等。
恶道就不一样了,鬼界各自为政,只有作恶多端才能名声在外,而出名后往往很难【】。
善恶泾渭分明,但人界却存在一片模糊地带——凡人认为人心所向即为善,人心所憎即为恶。
这理论不能说完全错,但以复杂的人心为标准,一定会出现善恶不分的情况。
慕夫人便是如此。
所谓的“云游修士”自称来自玄宗山,但能让上仙亲自下凡去接的弟子,修炼天赋必定极高,怎么也得是个通天境预备役,然而慕长渊重病,慕夫人盼着小儿子出人头地,以至于急功近利,识人不清,生生将他推入火坑。
裴青野专程打听过,玄宗山已经十年没发生仙君下凡收徒的事了。
“那鬼修当年多半是被领进了邪门歪道,醒梦铃说他逃往江南,我一路追至东海岸边才失去踪迹,估计是去了海外的瀛洲岛。”
“瀛洲?”
裴青野解释道:“瀛洲在九州大陆之外,岛上居民大多是海寇家属,有流传百年的祭祀习俗,民风野蛮,喜欢以活人为祭,前些年愈发往‘诡道’靠拢。”
“大概六七年前,瀛洲岛的二岛主夺权后开宗立派,此后便以‘玄宗门’的名义,开始在江南一带活动。”
“这李逵李鬼的,别说老百姓,这么多年了,连江南分盟办事处的仙修都跟着稀里糊涂。”
世间只有善、恶两道,“诡”之一字源于凡人创造的“鬼神之道”,因仙盟不认可名字里有个神字,觉得玷污了神圣,才将称呼演变成诡道。
诡道一直存在,也不止一家,人界各个时代都有明确记载,由于没闹出太过严重的事情,仙盟对此睁只眼闭只眼,玄清上神也没在意。
但就是这样一个不算起眼的小宗门,培养出了夺魄邪帝这个祸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