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打算停留一晚,但慕长渊后半夜发起了高烧,导致第二日根本无法动身。
沈凌夕第一次知道原来生病可以这么磨人,昨天还跟自己发一通邪火的人,今天就不省人事,对外界的任何刺激毫无反应。
书僮习以为常地从马车行李里翻出药方,准备挨个去抓药。沈凌夕想帮忙,择一却要他守在慕长渊身边。
“这两日云城人多,没人看着我总不放心,担心少爷被掳走。”书僮说:“仙君请放心,我已捎信让家里派人来接,不管情况怎么样,明日我们都能到家。”
沈凌夕答应下来。
那方子写得密密麻麻,怎么也得百来味药,书僮很快把常见药材买回来,至于最难找的二十多种药物,他翻了翻行囊,居然翻出了些剩余的。
“少爷的情况时好时坏,这些东西出门前就得备好,这个方子毒物比药物多,口服不行,只能通过药浴的方式发挥作用,”书僮全副武装,戴着手套和面罩,熟练地按照配比把药材加入桶里:“浴桶用完后必须烧掉,否则都算投毒。”
沈凌夕知道这药液有多毒,若非走投无路,怎么也用不到这种药方子。
从前都是书僮一个人做完所有事情,现在有沈仙君帮忙,轻松了不少。
浴桶散发着袅袅热气,浓重的药味令人窒息,慕长渊浸泡在药水里面,呼吸都像停止了,看得人心惊肉跳。。
沈凌夕见书僮满头大汗,外裳已经全部打湿,道:“你休息会儿吧,这毒性对我不起作用,我看着他。”
书僮见状连连点头:“多谢沈仙君,我先去把这件衣裳换下来。”
等择一走了,沈凌夕才挽起袖子走上前。
近看药液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酒红色,慕长渊入水没多久,糜烂如海棠花瓣的色泽就染红了他的嘴唇,微弱的心跳也因为药物刺激,渐渐恢复力量。
可是药三分毒,虎狼之药有九分毒,药物刺激身体的同时,他的神色逐渐变得痛苦忍耐。
慕长渊就是这样,一路舟车劳顿,拖着病体天南地北寻医问药,即便排除万难,最终却只能失望而归。
换作任何人都没法心平气和。
慕长渊没有醒来,但随着沈凌夕的靠近,魂元狴犴凶巴巴地露出獠牙,缚魂锁“叮铃哐啷”敲钟似的乱响。
玄清上神嗓音转冷:“你害他至此,还没与你算账,再不老实点我就该渡你了。”
虚张声势的狴犴呜呜咽咽地趴下不动了。
慕长渊的里衣完全湿透,沈凌夕将碍事的衣服扒开,手按在他左心房处,用仙灵护着他的心脉不受毒素的侵蚀。
仙灵净化毒素,效率不高且极为费力,稍有不慎反而会毁了凡人心脉,随着药力生效、毒素减弱,慕长渊身体逐渐舒缓放松下来。
忽然间,沉寂的魂元动了动,似乎想要告状,沈凌夕目光凝定,没多久就听见那个讨人嫌的声音响起:“仙君原来有帮人洗澡的爱好。”
慕长渊高烧许久,嗓子哑得不成样子,沈凌夕懒得同他计较。
偏偏魔尊好了伤疤忘了疼,仗着对方不计较,缓缓睁眼,明知故问道:“沈仙君年轻有为,不知师从何人?”
沈凌夕依旧冷淡:“你昨日不是还和人‘懂的都懂’?”
慕长渊:“……”
不好意思,烧迷糊了,刚才没记起,重新来。
他一刻不消停,又问:“我只是刚想起沈盟主的亡妻好像也姓裴,所以那个裴青野其实是他小舅子?”
“嗯。”
慕长渊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当年沈琢飞升半神是靠杀妻正道,难怪仙盟对裴青野的态度不一般。
药性吸收得差不多,药液变得通透起来,显然连同毒素一并沉淀体内。
玄清上神正要收回手,忽然被一把拽住,慕长渊动作略大,溅起的药水落在袖间,仿佛从茫茫白雪中绽放出一朵梅花。
魔尊这两天一见对方就邪火乱窜,不挑事浑身不舒服:“你们仙修洗澡只洗上半身吗?”
目光交错,脉搏跳动,魔尊眼角的泪痣红得惊人。
一念起,万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