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此时的姜姒将圣旨交由下人们捧去供奉祠堂后,晕晕乎乎地回了清涘院,坐在房里打开没理好的账册盯了半天,却怎么也看不进去一个字。
直到裴珏下值回来。
瞧着青年眉间隐有疲倦之色的模样,她收起账册,倒了杯茶水过去,心疼道:“怎么会这么忙?”
眼底都泛着血丝,一看就是劳累又没休息好。
裴珏接过茶饮尽,安抚地朝她笑了笑,“初入禁军,杂务多了些,再加上太子临位在即,过段时日便好了。”
诸官于朝中来往脉络复杂,处处都是学问,又哪里是简单的一两句话能够轻描淡写地带过的呢?
特别裴珏还是从青州突然调任回的上京,且一回来就被委以重任,领了禁军副都指挥使的职务,令无数人艳羡的同时,也成了不少眼热之人的眼中钉。
但姜姒知道他是不想让她担心,也相信凭他的能力足够处理好,于是也不再多提,将今日圣旨到府上的事儿说了下。
裴珏从袖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过来,笑道:“这下该称表妹一声平宁县主了。”
“县主,微臣下值时路过鸿兴楼买了些点心,不知县主可否赏脸品鉴一二?”
左一声县主,右一声县主,喊得人怪不好意思的。
姜姒嗔他一眼,接过油纸包打开,是喜欢的桃酥,便拿帕子擦了擦手,捏起一块尝起来,同时说起了她的顾虑。
原本宫里边儿透出来的意思不是说乡君么?怎么又改口成了县主?
她担心有些不妥,毕竟裴珏已经算是站在风口浪尖上,而再来她这么一出,怕不是有些火上烹油。
裴珏闻言,沉吟片刻道:“的确大晋从未有过册封非皇家女眷的先例,但太子要的便是未有先例。”
姜姒一愣,“你的意思是?”
他解释道:“正是因为从未有过先例,所以才能更显出皇室的看重,特别这个先例还是曾经为大晋捐躯的忠勇县伯之女。太子此举意在昭告天下皇室不会薄待任何一位有功的忠臣之后,也意在向天下人彰显自己与那位的不同。”
话中的“那位”,便是在民间素有残酷声名“卧病不起”的圣上。
既然是一举两得,太子索性大笔一挥,将封号又向上提了提,免得让百姓们私下嘀咕皇家太小气。
听完裴珏的话,姜姒知道没什么大碍便也放心了,转念记起了清涘院库房里堆成小山的各家送来的礼物,指了指方才放到一边的令她头疼的账册,想把难题甩给他。
裴珏比较熟悉各家府上的情况,很迅速地替她指明了方向。
姜姒边品着手里的桃酥,边止不住地点头,时不时虚心请教两句,做足了好学生的姿态,完了真诚感谢一句。
原本该是由后院女主人该操心的事儿,却要他忙完自己的职务回家后又来帮她处理这些杂务,这份心意她领了。
不料裴珏闻言,坐到她身边,道:“就只有口头感谢吗?”
姜姒见他目光直直地投过来,似是在惦记她递到唇边的桃酥,眨眨眼,转手将手里吃了一半的喂到他嘴边,故意用哄小孩的语气道:
“张嘴,啊——”
裴珏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竟也不拒绝,张口就将沾了她一丝口水的剩下小半块桃酥给吃了下去,却在她试图收回手时捉住了她的腕子。
“县主莫急,还没吃完,且等等微臣。”
薄唇轻启,将她指尖上残存的碎屑都卷了进去,一点不剩。
姜姒红了脸,剜他一眼,故作淡定地继续捻起油纸包里的桃酥继续吃,换来了他低低的笑。
……
自册封姜姒为县主的旨意在上京城传开之后,各家送到府上的礼物更是重了几分,且邀她去参加各种宴会的帖子也如雪花般飞来。
这可是大晋头一位荣封的县主,虽然并无领地只是虚名,但足以证明姜姒有多得上头儿的喜重。
再加上平宁县主在百姓们口里的声名不错,夫君又是个得力的,多走动走动些不算坏事儿。
甚至还有想的更加长远的人家,瞧着裴府在太子那边的前途地位可谓是一片光明,干脆打起了结姻亲的主意。
什么?你说平宁县主如今膝下并无子嗣?
嗨呀,那不都迟早的事儿么?提前做好谋划才是聪明人的选择。
这算盘珠子打得哗啦啦响,弄得姜姒知道后是哭笑不得,连连婉拒。
别说她和裴珏现下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就算有,那也不会越过孩子自个儿的意愿强行做主,一切应当顺其自然。
对于这些递到府上的礼物,姜姒按照裴珏的指点一一回应。
对于递到府上的请帖,有些明显不适合参与的,她婉言谢绝。而有些拿不定主意的,便还是拿去问裴珏。
裴珏却道:“无碍,若有你感兴趣的便去,不必顾虑我。”
姜姒有些诧异也有些犹豫。
因为确实有些譬如品酒宴、赏茶会之类,她还是蛮感兴趣的,而且这段时日呆在府上处理事务,多少有些乏了,也想出去玩玩。
只是考虑到现下情况特殊,她才一直按住了蠢蠢欲动的心。
但裴珏笑着说:“若只是参加宴会这点儿小事都要表妹为我斟酌再三,思虑众多,我这个夫君未免也太不称职了些。你且去,就当解闷。”
临了还不忘叮嘱一句,“如果有人给表妹不痛快,就回来与我说,表哥给你撑腰。”
他指的是上京城里那些暗地里眼红之人。
那些人在官场上遇见了裴珏或许不会说什么,但难免回家给后宅说些酸话儿,而他们的夫人们可能便会来姜姒面前找找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