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舍十分窄小,成年人在里面转个身都不容易,每个号舍之间用木板隔开,其中的“硬件设施”就是一块大木板搭的“床”,几块小木板搭成的案桌,案桌下面是一个小桶,给考生小便准备的。
至于大便,不想去茅厕被官差在试卷上盖黑印的话,就只能自己想办法了,比如塞进袜子衣服什么的。
季泽站在号舍里,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几块瓦片,确定它们不会落下来,心下才松一口气。
他先用棉布将考篮盖好,放在案桌上,再拿另一块棉布沾上水把几块木板都好好地擦洗了一番,还偷偷从系统空间里拿出一小瓶灭虫剂和消毒剂藏在袖子中,然后借着擦灰的时候将号舍全都喷了个遍。
他可不想答题的时候,写着写着突然窜出来一条蛇,或者老鼠,如果发生这样的事,那他可以不用考了。
简单地清理完号舍,季泽才端端正正地坐好,等待衙役展示题板。
他坐下时,目光正好对上对面一间号房里的中年男子的目光,那人大概四十岁左右,面容看起来比顾云逸还要苍白,身体也有些清瘦。
他瞧见季泽看过来,眉头一皱,很是看不上他的模样。
季泽一看那眼神便知对方是见自己年纪小,颇有几分看不上他的意思,不过季泽也没多在意,要是对方真那么厉害,又怎么会到了这个年纪还在这里同他一起考县试。
他淡淡地偏过头,丝毫未受到影响,他没必要与心胸如此狭隘之人一般见识。
没过多长时间,就有衙役举着书写有考题的木板巡回展示了。
季泽接过衙役下发的十几张答题卷,查看了下是否错印,漏印的,考卷上面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二十字,亦有草稿纸十张,只有题目及抬头字,且草稿纸也需用楷书,考生不得将答案写于密封线外,不得污卷,违者作废卷处理。[1]
检查过后,他才开始在稿纸上誊抄试题。
天气冷,号舍里都是考生搓手哈气的声音,偶尔还会传来几声咳嗽声,等待手暖后才准备提笔。
但就是咳了这么几声,也有衙役训斥道:“考试场地勿要喧哗。”
县试二
县试第一场考的是帖经,考官从《五经》中选择一页,摘选其中某句,某段,或者蒙住几个字,要求考生将其完整默写出来,简单点说就是现代试卷的填空题和默写题。
帖经相对于大部分考生来说都是比较简单的,考的是基本功,只要你熟读五经,且能够背诵,一般都没有什么问题。
季泽誊抄完题目,微微松了一口气,心中对这套题已有了把握。
难怪曾先生让他不必担忧,第一场为正场,比较简单,只要文字通顺的便可录取。
这几年季泽一直按照艾宾浩斯遗忘曲线的复习方法进行记忆,早已将这几十万字的考试内容背得滚瓜烂熟,但尽管如此,他也不会小看了这些题目,毕竟这种时候仔细一些总归不会出错的。
不过帖经虽简单,它的题量却不少。
季泽先将试题的答案一一写在草稿纸上,待他全部答完题,又反复检查三遍确认无误之后已到了中午。
他并未急着将答案誊写在试卷上,而是站起身,在窄小的号舍里活动了下筋骨。
写那么久手肘都有些麻了,再不伸展一下,他担心不小心手抖了的话,卷面上会被沾上墨渍。
有墨渍的试卷,不论你答得多好,阅卷官也不会多看你一眼的。
号舍外边巡视考场的官差见季泽一个小娃娃站在那里扭头耸肩,也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
没过多久,旁边几个号舍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水声,季泽甩手臂的动作微微僵住。
一听这声音他都能猜出他们在做什么,不想闻到尿骚味儿,他又偷偷地喷了几下除臭剂。
喷了除臭剂,季泽再次抬眼,又看到对面的那个中年男子一边抓耳挠腮地做题,一边啃冷馒头。
他感叹,在这样的环境中还能吃得下饭的人真乃神人。
还好自己早上服用了一粒辟谷丹,既能饱腹还不用上茅厕。
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季泽还是拿了几块肉干出来,装模作样地吃了点。
他活动完身体赶紧坐了回去,还是早些将答案誊抄上去为好,谁知道后面的时间里会发生什么事呢?
季泽用台阁体将答案一一写到试卷上,每写完一张卷子,等墨迹一干他就把卷子收好放在考篮里,用棉布盖起来,以防出现意外导致污卷。
用了一个多时辰他才将所有的题目全部誊写完成,这时候再检查试卷没有任何意义,就算有问题也不能作改动,否则便是污卷。所以做题时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万万不能出错。
季泽确认这些题都答得不错,将正卷放好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他坐到木板床上,仰头看了下外面的天色,感觉还早,便闭上眼睛开始养神。
虽然是在养神,但其实脑子里一直在想事情。
他活了两辈子,也是第一次对考试如此有信心。
不知云逸兄这第一场考得如何,至水县临近府城,文人众多,自然竞争对手也比较多。他食用了辟谷丹应当不会肠胃不适,就是这天气有些冷,容易得风寒……
顾云逸的念头一过,季泽转念又想,自己这样算不算是作弊了?
题目虽说全部都是他做的,但是却没有经受这里每一个考生都该经受的考验,这么想还真有点矫情,像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那种人。
季泽是真的佩服古代这些能考中进士的人,他们不仅身体要好,文章要出色,还要能忍常人所不能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