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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第1页）

“我妈，”江声斟酌着用词，“可以说，她把店开在了家里。”

“我从小一直跟着外婆长大，后来外婆去世，我成了孤儿，就只能搬回了城里，住进了她家。外婆走之前的最后一句话，是叫我不要恨她。”

“我不恨她，我和她并不熟，怎么会恨她。”江声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可是她恨我。”

“她说，我毁了她的人生。”

风把他的脸吹得有点僵：“闫续，外婆过世以后，我就没有世俗意义上的家人了。”

停电

闫续心头一热，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给出承诺，可他仍然清晰地明白，他这种人，无法给任何人承诺，理智如一盆冷水，在寒风中将他浇熄。

最终，他只能摸摸江声的头，给一些杯水车薪的安慰：“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我没事，”江声说，“早就习惯了。”

“看吧，”他侧过脸，眼睛亮晶晶的，和闫续对视，“我说什么来着，你真的很好。”

江声凑近他问：“哥哥，你对你女朋友也这么好吗？”

闫续“啊”了一声，话题转得也太快了，怎么绕到这里了。

“作为高中生，关心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早。”

“哦。”江声自顾自点点头接道，“看来我说对了。”

“开玩笑的，谁敢跟我谈恋爱啊，没房没车，没正经工作，动不动还要当打手，哪个女生知道了不都得吓跑了。”

“我还以为你也会跑。”闫续说。

“我可不是女生。”

“而且，为什么要跑？”江声说，“如果你有女朋友，我才会跑掉。”

闫续噎住了。

江声这句话太过直球，眼睛里跳动着光，小朋友表达喜欢的方式很直接，好像礼物盒里面的惊喜，远远的给他看了一眼，吸引着他走近去拆开。

他放任两人继续相处，是不是就给暧昧关系的延展留了余地和空间。

“胡说什么。”闫续罕见地认真了。

江声歪了下头：“你听懂了。”

朔风袭人，南方没有暖气，室内纯靠夏天用来制冷的柜式空调，拖着辅热模式，气喘吁吁地吹出些许热风，只能服务到前排少数几个人。不过，在教室里，紧闭的门窗和满满几十号人明显成为了更可靠的热度来源。

到了课间，学生们连厕所都懒得去，倘若有人从外面进来，稍晚了一些合上那厚重的木门，便会收到坐在门口的同学的一声怒吼，门上贴了一张打印纸被风吹得上下飞舞：请随手关门！！！加粗的字后用红色马克笔画上了几个鲜红的叹号。

进来教室以后，会发觉空间里充满了一股属于“人”的味道，暖融融的，算不上好闻，年轻的女老师形容为“一股怪味”，不过这个味道，会在你在室内待够半分钟后消失，并与之混为一体。

随着预备铃响起，教室重归于安静，本就不大的窃窃私语声也没了。

不知是不是那天江声说得话太明确了，还是闫续太胆小了，自从上次分开，一连几天，他们都没再联系，闫续明显有点躲着他，江声再想要一起吃饭，难度系数直线上升，总会被“正当理由”轻而易举地拒绝。

江声低头面对的是喜欢的人安静的对话框，抬头是像雪花一样漫天飘洒的试卷，就算强大如他，也熬不住了。不过生活还是得继续，作为苦逼的高三生，啥情情爱爱都往后放吧，两眼一睁，开始竞争，这会儿的全市联考才是最重要的。

江声在写一套题，没注意到人来人往，直到写完了才抬起头来对答案，压轴题难度系数大，他的思路和答案不同，但答案一致，看了看，是一张满分的卷子，没太大意思，他松了一口气，又从抽屉翻出竞赛题来。

还没开始做，他支起脖子，感觉到肩颈有点酸，用手压了压再抬起来的时候，眼前忽然一黑。

江声差点以为自己学习强度太大，终于瞎了，随后听到身边传来女生的第一声尖叫，而后是惊呼：“停电了！”

同学们放下笔，讨论的声音慢慢变大，紧接着传来的是欢呼，本班的，隔壁班的，整层楼的，再之后，是整栋楼的骚动。

这会儿大家也不怕冷了，把前后门都打开，来到走廊上。户外一片漆黑，只有月光皎洁，但今晚是弦月，弯弯的，挂在天上。隔壁班的人也走出来，三三两两趴在栏杆上——原来不只是学校，这一片都停电了。四周的街道和商户，都沉寂在黑暗中。

江声坐在位置上没动，从桌肚里偷偷摸摸给闫续发短信：“学校停电了。”

手机屏的光照得脸泛着荧光，在一片黑当中特别显眼，不过大家都沉浸在停电的兴奋中，没心思顾及他了。

江声胡思乱想到，网吧要是停电了估计得损失不少钱，他们应该有专门的供电设备和备用电源才对。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举着一个超大流明的手电筒，从楼下气喘吁吁地跑进班里，大冬天的，他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用手电筒指着台下，敲着讲台，大声说：“各位，电力抢修没有这么快，今天提前放学，我们已经通知了家长。楼道的应急照明灯比较少，大家下楼的时候务必注意安全，回家别忘了继续完成测验！”

江声在集体欢呼中，偷偷借着手机屏的光收拾东西，第一个从后门溜了出去。

楼道很黑，这会儿还没什么人，等会儿人挤人的时候，更不好走。

他只好四周看看，偷偷摸摸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摸着墙壁，一直下到二楼，一路都还好，他望着楼梯口微弱的光，把手机收了起来。刚走了没两步，在到一楼的最后一个台阶上，江声踩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