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人?王,她与凡人?的一切战斗都被?视作凡间的斗争,是合理?的,但王大锤参与战斗就不合理?了。人?王又不是暴风降生丹o莉斯,召一条龙出?来打远程算什么呢?
不太爽,嬴寒山想,她要是个法修不是体修,横竖要放三个特效出?来闪瞎城楼上那群人?的眼。
而在这龙的主人?颇感?遗憾,围观者?口不能言的时刻,一匹青白的马动了起来。马背上宽袍大袖,面如冠玉的郎君微微倾身,拍了拍还在发愣的李烝。
“……!苌军师?”
苌濯对他笑一笑,俯身低声说了什么,李烝一激灵,立刻跑向传令的斥候。有隐约的声音在军阵中响起来,很快随着?不知道谁清了一声嗓子?而齐刷刷爆发。
“壮哉我主!天命所归!”
壮哉我主!天命所归!
几万条嗓子?一齐喊起来的声音近乎于实质化,铺天盖地的浪潮卷着?尘云压向城墙。
队伍里的人?不全识字,也不全知道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很快有人?喊跑了,很快有人?忘词了,齐声喊口号变成大锅烩,每个人?都喊着?自己的话。
“识相的快开城门!不要让姨妈上去扇你!”
这是哪个白门人?,喊完就挨了队率一巴掌。
“叫那姓裴的老狗出?来!”
这是北方来的,或许家中曾经有过一两个人?短暂拥有了官身。
更多的人?一时想不起来要喊什么,他们下意识地喊着?最熟悉的称呼。
大将军!大将军!我们的大将军!
在呼喊声中,有蓝色的线条从那匹青白的马身上落下,藤蔓在尘土中蔓延,逐渐就开出?了美?丽的白花。
它?们缠上嬴寒山的衣袖,钻进她的指缝,像是莲座一样拱卫着?她的身形,她听到心脏中的信标传来苌濯的呢喃。
“你怎么过来了?”嬴寒山小声问他。
“濯听到寒山还想要些助阵。”苌濯轻声地答,“我想到你的身边来。”
他没有变成人?形,只有似莲似昙的花朵愈开愈盛,轻柔地与她十指交握。
被?骂了两轮,城墙上的人?终于反过味来。
“妖术,都是妖术!”那个戴冠穿官服的喊话者?颤颤扶住城墙,冠上簪的簪子?都在发抖,他清了清嗓子?,又清了清嗓子?,终于让声音稳定?下来:“那个妖女施用妖术,蛊惑人?心,与妖魔同流合污,在臧沉作恶,你们岂能为她所惑!”
白龙金黄的瞳珠一瞬锁住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他把半边身子?都靠在城墙上,几乎趴在上面才让没有在这满是威压的注视下直接跪下去。
“真……真龙飞天,必有紫云白雨!这,这个,这个东西……”他磕磕绊绊地说着?,脑袋里勉强剩下的三四分理?智维持住思?考。
管它?是什么东西,它?绝对不能是龙!就算城里那位真龙天子?病病歪歪,十五岁了还不会写一句囫囵话,那龙也是他而非她!
不管用什么理?由,他必须证明那只是妖术,是幻觉,否则这城墙不崩,人?心就先崩了。
可这真的不是龙吗?在越来越断续的逻辑里,他听到自己在问自己。
王大锤轻轻哼唧了一声,把头低下来。祂是她的元神,更贴近于“本我”层面的东西,嬴寒山不痛快,祂也不痛快。她摸摸祂的毛,预备后退令军阵上前?,然?而下一秒——
“真言·风起。”
“真言·疾雨。”
心随意动,言出?法随,骤风卷起重重层云,在天空中涂饰出?青紫的异彩,暴雨随之而下,风云变幻间竟有隐隐雷霆。
在翻滚的浓云正中,有一小片无云的地方还落着?天光,不多不少正好照在白龙的背脊上,给?它?的鳞片镀上一层金色。
站在城墙上的守军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就落下来的暴雨,原本还在风中招展的旌旗也被?黏在杆子?上似的灰头土脸。可恨这雨还只下半边,城下的旗子?一点事也没有。
这下饶是最能往外编词儿的人?也有点破防了,下面这是个什么人?啊,谋权篡位带兵打仗就罢了,力敌千军刀枪不入也忍了,你怎么还顺便?求雨呢?
谁家反贼像你这么多才多艺的!
雨只下了一小会,在彻底把城墙上的人?淋透后优雅地停下,青色的神鸟从云中落下,姿态翩翩地对龙形致意。
薄膜似的虹彩染在羽翼上,顷刻间就挥晴了半边天空。一道身影踏青鸟而下,翩然?停在嬴寒山面前?。
“山人?玉未成,代九旋峰主前?来襄助殿下。”
“仙山路远,此去迟来,万望恕罪。”
那人?鬓发全白,半披在肩,像是坠了一身白梨一身雪。身上道袍是晴山色,至下摆就浅得如同一团含着?旭日的云雾。一杆玉拂尘斜在手臂上,从容垂落至袖。
隔着?远的人?看不真切,只觉得那就该是仙人?的样子?,那样纤尘不染,那样高洁优雅——仙人?的脸也生得极好!就是那身形,那身形怎么有点像……
怎么有点像已经坟上长草三尺高的文定?侯呢。
嬴寒山叹了口气,自己先笑出?来。眼前?这人?真是多年前?书房里初见的样子?了,一头白发衬得那张脸有些非人?似的气质。
“你的脸好了?”她小声问。
“若未好,岂敢前?来襄助?”
他眉眼弯弯地对嬴寒山一颔首,再次凭风而起:“真言·霁——”
天空骤晴,退去的云带着?金与赤的轮廓。随着?天光照落,鼓手上前?,号角与战鼓同时响了起来。滚滚铁流踏着?让大地震动的步伐,轰然?涌向城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