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后面的那个身上?衣着朴素,看着没带什么值钱东西,但大拇指和?食指上?都有一圈小小的白色痕迹。
这两个人一进来店里的气氛就活泛多了,那个衣着朴素的在袖里递给老板一把铜子,要他上?些下酒的好菜,再上?点?填肚子的干粮。
老板乐滋滋地?进了后厨,两个人咬着耳朵叽叽咕咕地?开始小声?说话。
“掌柜的,”那关节发黑的人这么叫另一个人,“咱可先说好,山不好找,能不能找到五成看我,五成看天。就算找不着,这钱……”
“短不了你的!”另一人说,“少说这些,今天吃饱了找地?宿下,咱们?明早上?……”
说到这里他抬头环顾了一眼周遭,那商队的几个人没人往这边看,缩在角落里的游侠儿也自?顾自?地?喝酒。
于是他放下心来,原本压低的声?音也稍微高了一点?。
“不怕找不着,”他说,“你知道我手里有什么?有无家的铭铁,这东西放你手里你是看不懂,放我手里那就是地?图——残了的地?图也是地?图,懂不懂?”
突然,他觉得背后冷了一下,再回头店里还是没什么异样?,只有老板踉踉跄跄端着一碟风鸡过来了。
嬴寒山听到了刚刚那个词,无家铭铁。
她就在角落里坐着,低着头也不摘斗笠,尽心尽力地?扮演一个路过的游侠。
淡河近期不应再有战事,蒿城的事情她也帮不上?更多,索性孤身来了臧州,来寻这个被无氏藏在诗里的一现山。
刚刚这两个人进来时她就有所判断,那个瘦而黑的很像是个向导一样?的角色,那个穿着朴素但皮肤健康,手上?还有扳指印的,多半是个有些资财的商人。
这样?一对组合来这里,必定有所图谋。而那句无家铭铁确定了她的判断,世?上?事情就是这么巧吧,来找一现山的不止她一个。
这么想着,嬴寒山稍微直起身,想多听些他们?的谈话。而就在这个瞬间,她属于杀生道的直觉忽然动了一下。
店里陡然起了轻微的杀意。
挖坟掘墓
羁旅不露白,乡野不言官。
老辈人管这种行为叫“浮气”,浮气丧身。
这个商人倒是知道要财不外露,刻意换了一身简朴的衣服来,可?是他?手上?常年戴扳指留下的那一圈白色,还有他?因为营养充足而健康的头发和皮肤还是暴露了点什么。
但屋中杀气不是因此而起。
那伙客商还在吃饭,眼皮都没往上?抬一下,每个人脸上?都是赶路赶了太久的劳累相。
即使如此,嬴寒山仍旧注意到他?们逐渐起了些小动作。坐在最里的那个客商蜷起手指,缓慢地用指关节叩着?桌面。
有点类似于被?人倒茶倒酒时的叩指礼,但比叩指礼持续的时间长得多。
笃,笃笃,笃笃。像是一支无声的锤轻柔地敲着?空气,背对他?们坐着?的商人和向导没有察觉这微小的动作,也没注意到店里正在改变的气氛。
笃,笃笃,笃。
叩指戛然而止。
桌子一瞬被?掀翻,满桌的杯盘哗啦啦地掉在地上?,刚刚还安静坐着?的一干人突然起身,从随身行囊里抽出匕首和刀。
站在柜台后袖手眯眼的老板听到砸碎东西,忙不迭跑出来,好似一只被?从架子上?惊掉下来的酒坛,咕噜噜滚到柜前?。
刀光照在他?脸上?,他?嘎地一愣,又咕噜噜地滚回去了。
向导反应过?来不对,猴子一样窜上?桌子就想跑,一枚匕首刷地掷出,穿透他?的手臂把他?钉在地上?。
衣着?简朴的商人早就变了脸色,扑腾着?从座位上?站起,又在向导断续的惨叫声里慢慢缩回去。
那群装作客商的强人围住桌子,为首那个抓住商人的头发,把他?的脸按在桌面上?,一把刀铛地擦着?他?的鼻尖钉进桌子。
商人哎呦一声,眼睛一翻就要晕过?去。抓住他?头发的强人把他?向着?刀锋挪了几寸,他?又哎呦一声睁开眼睛。
“朋友们,各位朋友,各位爷——有话好说,有话好说,”他?哆哆嗦嗦地躲着?刀锋,“我出门不警醒,过?岗没拜神,招惹各位太岁爷,是我不是,我认错,我认错。包袱里有些盘缠,您各位尽可?拿去,不要动手,不要动手……”
他?身边那破包袱皮被?刀挑开,里面用净布包着?几锭银,两串钱,还有拇指大的一块金豆子,放在一个小小的药盒里。
这些人看也不看就把这一堆黄白之物都抖到了地上?,那为首者拔出桌上?刀子,抵在商人的眼皮上?。
“无家?铭铁,拿出来。”
商人的脸色变了一变,嘴角的肌肉不断抖动着?,却一时没开口。
刀锋贴到皮肉上?就渗出一丝血珠,他?的眼皮剧烈颤动,喉咙里溢出几声不成?调的呜呜,手在桌上?挥舞之间把一个酒坛推了下去。
当啷。
酒坛子水性?大,在地上?弹了一下没碎完,咕噜咕噜地向着?屋子另一边滚过?去,碰到嬴寒山的桌腿上?停下了。
满屋的目光在这一个瞬间都投向她,她太安静,变故前?后没发出一点声音,也没有任何?动作,几乎叫人忘掉这里还坐着?一个人,嬴寒山稍稍抬抬头,往那边瞥一眼又低下头去。
“看我干什么,”她说,“问啊,我也想知道无家?铭铁在哪。”
无家?铭铁这个词是一枚火星子,欻地就点燃空气,离她最近的那人拔刀,逼向这个坐在角落里的游侠,刀锋一压就要抹她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