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顾强烈建议直接否认他县官身份的合法性,强行?接管蒿城。
“反正那人看起来也是个老鼠胆子,”淳于顾说,“会被那些水兵吓破胆一次,就会被吓破胆第二次——我们?又?不用真的打,只是去晃一圈就是了。”
苌濯不太支持这个看法,现在已经是秋末,淡河刚刚打完一次仗,虽然赢了,但士气低落。
现在哪怕不打,只是动一次兵,都会对淡河的根本有损伤。就在这个绕不清楚的当口,对面寄了信过来。
县令姓韩,小世?家,写信的措辞有种黏腻不清的油滑。他说自己的父亲与裴纪堂的父亲曾是故交,好一通歌颂了裴老太爷为人温和敦朴,有先贤遗德。自己那时尚且年幼,却也对这位出名的好官心生倾慕。话锋一转就开始哭诉蒿城正在战略要地,自己无甚人马,来犯坚船巨舰,不得已自己出城求援。全仰赖淡河及时相助,蒿城才免去一劫。
“有县令亲自带着?所有家什出城求援的情况吗?”嬴寒山问。
“有,”嬴鸦鸦说,“特别不要脸的情况。”
到?最后他笔锋一转,说现在蒿城百废待兴,自己确实是有心无力,若是裴明府有意相助,他却之不恭。只是兹事体?大,涉及复杂,恐怕需要遣人前去交割。另外,他亦设宴席,望能答谢淡河相救。
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
“大抵是拖,”苌濯说,“能拖一时是一时,派去的人找个地方?好好招待,力求令他们?忘记为何而来。交割那边又?处处找麻烦,拖个十天半月。如今战局瞬息万变,如果再打起来,这件事拖着?拖着?就没?了。”
几个人对视一圈,嬴鸦鸦快速举手。
“带上?我,”她说,“身份用什么说辞都可以,只要能让我参与就可以。这件事情,我能帮上?忙。”
那设宴怎么办呢?几个人又?同时看向裴纪堂,然后一起摇头。不管怎么样,裴纪堂现在待在淡河保持安全是最重要的。
“我代?老板去,”嬴寒山说,“反正他们?应该也已经听过我的名字了。”
淳于顾摇头:“不好,寒山虽然声?名在外,在淡河亦有威信,但没?有领职。门客这个身份可以出使?,但不适合在这种场合作为代?言人,他们?总会在日后以这个为说项生事。”
嬴寒山垂下眼睛,快速眨了两下。
“这是我想说的下一件事了,”她说,“现在就一并说了吧。”
“老板,如果你觉得可以,我不想再保持门客的身份了,请给我一个武职,让我以此上?阵吧。”
淳于顾抬起头来,讶然地看着?她,苌濯恍惚了一下,突然明白她说的镶旗是什么意思了。
她希望裴纪堂,以她为将。
韩家宴上
任命将领按照一般流程来说,是件挺复杂的事情。
但?是,在淡河这个领导层几乎可以用一只手数过来的皮包公司里,提拔个人?实在无需太多的官僚手续,只需跟名?义上的领导第五争打个汇报就算完事。
实际上在嬴寒山的旗帜绣好之前,她就准备好要离开淡河前往蒿城了?。
裴纪堂很想给?嬴寒山拟一个号,他到底是个世家子弟,总是在乎一些“名头是否好听”的问题。
对此嬴寒山倒是很不在意:“只要不叫姨妈将军就行。”
但?真的拟起来?反而?不那?么好拿主意。“伏虎将军”似乎很好,但?与其说是打虎,倒不如说嬴寒山本人?更像是那?只虎。
那?些波啊涛啊海啊相关的名?号也?不合适,嬴寒山听完之后说它?们应该留着发给?白鳞军,而?不是给?她这个晕船的人?。
最后还是没?定下来?,暂时还是叫“嬴将军”或者“寒山将军”。
这次去蒿城,第一负责人?是嬴寒山,鸦鸦一定要跟上,就顶了?一个书官的头?衔,和苌濯一起当?副使?。
淳于顾笑眯眯地拒绝了?同行的提议。“不能让淡河的这些谋士都随行呀,”他说,“小生不才,看个家总是可以的。”
他在闹脾气。嬴鸦鸦小声地对嬴寒山说:“他好像对自己的意见没?被采纳有些不痛快。”
有吗?嬴寒山看着那?张狐狸一样?的面孔,觉得他那?条不存在的尾巴还是摇得挺欢实的。
截击那?三个水军将领是在水道上,淡河军没?有真正地靠近蒿城,嬴寒山也?对这地方没?什么印象。
在她脑内,除了?第五争那?个被打扮得像是北方军事重镇的踞崖关,其他南方小城都和淡河区别不大。但?一路乘车走来?,她发觉这么说不全对。
在蒿城附近,就开始有大小坞堡的存在。
最小的坞堡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有坚壁的院子,大的就几乎像是一座城,它?们好像一个巨大仙女圈上各不相同的蘑菇,零零散散地出现在嬴寒山的视线里,又零零散散地消失。
在淡河周遭她没?有看到过这样?的景象。
“淡河太南了?,”嬴鸦鸦推开车窗垂下的帘幕向外看了?一眼,收回目光,“明?府这支裴氏几乎是孤悬在外,没?有其他能与之比肩的世家,之前在城中作乱的那?一家倒算得上在当?地有些势力,但?不足以建立坞堡。所以淡河周围没?有这些东西?……没?有也?是好事,事都是从这些坞堡生出来?的。”
嬴寒山有点诧异地看向她,嬴鸦鸦腾地红了?脸,把脸颊埋进头?发的阴影里。
“我卖弄了?,”她小声说,“是在县衙里听别人?说的,就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