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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裁者丧夫的皇后(第1页)

一点废话:估计了龙篇的长度,是个大长篇。合集中两个短篇压在龙篇之后更估计是遥遥无期,所以想尽快把剩余两个短篇安排了,再慢慢填龙萝莉的深坑,相当于把两个坑在一个合集里填,如果造成什幺阅读不便非常对不起。

冬至祭一过雪就成团滚了下来,礼拜的钟敲响。这个早晨,神圣以迪亚帝国死了皇帝。

整个首都城披挂黑白飘带,哀悼的丧歌将气派的建筑裹成一只只密不透风的大茧子。市民们面色凝重悲伤地采来一束束白玫瑰,合约国纷纷派来使者吊唁,牧师和神父们昼夜不停地伏在神像脚下祈祷,“愿主带领陛下前往天堂,再无伤病与痛苦。”

死的是帝国第三十四任皇帝耶加得二世,他在位早期也算一位勤恳的皇帝,步入中年后却逐渐放纵。三年前皇帝娶了一个不知从哪儿流亡来的异国女人,还封她当了皇后。此后皇帝整日在皇宫里与皇后淫乐,为她大举宴会,大兴土木,政事全落在参政院一帮大臣身上。全凭多年的聚敛,帝国才没有被这皇帝彻底搞垮。

有几个人为昏君的死真心悲伤呢?可那是被神授以君权的皇帝,若对其心怀不敬,神必降罪以惩。

葬礼在一个大雪稍霁的早晨举行。

斐迪南进入端放着皇帝棺椁的圣堂,他穿着挺括的纯黑礼服,胸前别了一枝白蔷薇。银穗垂过肩胛,装饰用的雕花细剑支出衣摆,真正具有杀伤力的燧发枪则藏在外衣深处――这让他看上去像块未经打磨棱角嶙峋的黑曜石。

圣堂很大,穹顶高吊,雪花塑封狭窗,走进去时有种一步步蹚入地下湖的潮腻感。带路人走在前头,脚步轻得像只猫,“外交官的位置在那里。”他恭敬地说。

斐迪南颔了颔首,“谢谢。”

“您不用……如此客气!”带路人诚惶诚恐。上位者们颐指气使的模样似乎才是他要面对的常态,斐迪南礼貌的态度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衣着肃穆的参加者在长毯边分开站成两排,呆视着尽头棺椁,时不时窃语几句,就如两排被凛风修剪过的枯树在为冻死的野猪悲伤。他国使者的位子挨着几个贵族,斐迪南拢了拢沾了点雪花的衣袖,状似无意地听着他们凑在一起进行的窃窃私语。

他原以为会听到“继承人安排”“安抚附属国”之类的内容,可他想错了,贵族们口中咀嚼着的,唇舌间翻炒着的,全关于一个人――

他们在咒骂那位皇后。

有人说她是心怀不轨的异教徒,她带着异端而来,为的就是在神圣以迪亚帝国境内传播野蛮堕落的瘟疫,让延续千年的辉煌帝国史蒙尘,让罪恶发酵,让王冠无光。

有人说她其实是个雌性梦魔(――虽然这东西几百年前就灭绝了),有石楠花种子和罂粟粒种出来最能代表淫欲与享乐的身子,每一处吻上去都如密林金湖上空缠绵的湿雾。她在夜晚潜入男性的梦境,然后……有哪个男人能拒绝那被绯红倦意修饰得恰到好处的眼神呢?

有人说她看上去端庄文雅,却是个十足的荡妇,用她迷人的胸脯和细嫩的脖颈儿让皇帝神魂颠倒。她的情人不止一个,她的外袍里从不配内衣。她在花园里散步时,常常毫无征兆地取下配饰解开衣扣,赤裸着胸脯拥抱玫瑰。

有人说她心肠恶毒,又有着鸠鸟那样阴险的智慧。她换着花样拷打奴仆,蛊惑皇帝处死重臣,大肆挥霍着皇庭的财富――“像蛹结在树干上吸噬树汁”“那个魔鬼的娼妓”“她使皇族蒙尘”,贵族们讨论得热烈,终于在丧钟敲响之际得出了统一的结论――

皇后害死了皇帝。准是这样。

害死?斐迪南摩挲着剑柄。他无意参与这种夸张成分居多的讨论会,也不会相信那些闲言碎语,他只忍不住是好奇,那位皇后到底是怎样的人?她的名字在人们口中翻来覆去,可怜的老皇帝还未下葬,就已被全然遗忘。

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几乎所有参加者都到了,那位神秘的皇后迟迟没有现身。丧歌悲恸壮阔的高潮已经过去,暮气沉沉的尾调如拄着拐杖的老人蹒跚追赶,与神父拖长的哀悼词混在一起,带来催人欲睡的乏味。周围人百无聊赖,斐迪南还维持着规整的礼仪。

哒,哒,哒。

丧歌的曲调在转过一个低谷后,一点点攀高。斐迪南听到轻柔整齐的脚步声注入悠扬的丧歌,那似乎是鞋跟敲击地面而发出的,当它从容逼近时,窃窃私语声消失了,所有人都屏住息,望向大门。

丧歌陡然拐上高潮,斐迪南看到摇曳的黑色裙摆没过大理石砖面。

女人,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她裹着丝绒黑裙与细羊毛小披肩,踩着丧歌行走的姿态是那样从容自然,双手叠在小腹上,颈肩向下伸展开柔和韵致的雪坡。仿佛钢琴谱线上黑色的起止符,仿佛一片飘落在教堂窗棂上的花瓣。

她细细的鞋跟踏入绒毯如落雪无声,人们诚惶诚恐地将呼吸放轻――仿佛在鞋底下弯折的杂草。

斐迪南原以为自己能保持镇定,可他看到皇后,她很……柔软的金发在黑色披纱下堆成蛋卷,眼神潮湿慵懒,侧颊熏了层湿红,似乎刚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她的轮廓如裁纸刀裁出来般清晰动人,一点点切进映着曦光的长窗,让斐迪南想到古典刻板画,他觉得她……

他猛地握住枪管,完全无意识。

美丽而具有诱惑力的事物常常与罪恶相连,让他本能地警惕。

神父停止了诵词。

皇后站在皇帝的遗体前,随行侍女替她脱下披肩。斐迪南听到一位贵族轻轻的抽气声,只因皇后的披肩下是一件开口极低的礼裙,几块简单的黑色天鹅绒紧贴白嫩的胸脯和纤细的双肩,再加上笼罩金发的黑纱,她就像位黑色的新娘。

皇后弯下腰亲吻丈夫的面颊,抚摸他的额头,从侍女手中接过红玫瑰放在他胸前。

人群左侧传来私语声,斐迪南看见十几个武装完备的皇家骑士从角落里走出,步伐小心谨慎。他们动作很快,从皇后身后接近,成半圆状将她和随从包围。拔开一线的剑刃闪着寒光,人群惊慌地后退。

“您不用担心,他们的目标是皇后,”先前的领路人压抑着急促的呼吸向斐迪南私语,“无论掌权者是谁,贵国都是我们永远的同盟伙伴。如果您实在担心,我……”

斐迪南摇了摇头,目光透过剑刃的丛林锁在被围攻的皇后身上。一进入圣堂他就注意到了潜伏的骑士,他不担心他们会伤到他,他只是……好奇,雄狮子死了,受庇护的母狮子如带血的内脏暴露在鬣狗视线中,她会怎样呢?她会被怎样呢?

斐迪南用拇指摩挲着枪口的棱角。

皇后直起腰,转身的那刻,剑尖就触及她凹凸有致的锁骨。白皙的胸脯在黑天鹅绒裂开的方格里轻轻起伏,仿佛玻璃杯中一块刚凝住的奶冻。

“你瞧瞧,勇敢的骑士。”皇后的声音很柔和,略微沙哑。她的眼底流过寂静的铂金色光,“知道自己在做什幺吗?”

她太过从容,抵在胸口的剑丝毫不能威胁她。仿佛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短暂的停留不过是为了欣赏扑蝶人扑空后恼羞成怒的丑态,为首的骑士果真恼火,他将剑尖向前抵,来确认猎物是否真的落入陷阱。

皇后没有飞走,也没有消失。她站在那儿,锁骨上淌下血珠。

“你竟然还敢如此质问我!”骑士紧皱眉头,义愤填膺,“你不知用什幺邪术诱惑了皇帝,让他不理朝政,只会一个劲儿挥霍着国库,无止境地擡高年税。神为此连年降下天灾以示警告,他也不闻不问……你这个――”

骑士咬牙切齿:“毒妇。”

皇后平静地摇了摇头:“帝国境内中东部的旱灾和飓风灾是地底能量脉活动造成的,大致每三十年出现一次――这个你去图书馆查查就知道,帝国只能尽可能止损。把这些灾害只当成神罚,想着杀一个人就能解决,这并不明智……”

“可我看到的就是饥荒频发,”骑士言辞激烈地打断了她,“而你和昏了头的皇帝在宫殿里穷奢极欲!”

围攻者们激愤地应和。

神父和其他人面面相觑,他们想不到在葬礼上会发生刺杀和政变,把守在圣堂外的护卫根本来不及解救皇后。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对皇后恨之入骨的皇家骑士们将她包围,剑尖一点点往深处刺。尊贵的皇后即将命丧于此。

斐迪南缓缓放开枪管――

可他突然看见,皇后形状秀美的菱唇弯起一边来,鲜血在白皙的胸口上流淌,仿佛火线拉开在雪原上。她柔和地微笑,有如一朵沐浴绒光的百合花,一时之间金眸中星河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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