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动——流了挺多血,刚才又跑了那么久,但愿别伤……”
血色衣襟被拉开,话音突然止住了。
“——你……没受伤?!”
“没有……”叶英拉上衣襟,摇了摇头。连心蛊的事情他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所以什么都不说。
女孩子还在喃喃自语,难道是我看错了……药瓶被收起来,她显然也懒得再去管这件事情,给了他一块令牌;叶英摸上面纹路,扇形珊瑚牌,是七秀坊坊主的密令。
“云主让我内外接应,以防对方的布置再出现什么变动。结果今天发现叶君,算是万幸。”
“七秀坊……姑娘是?”
“叶君不记得了?当年与将军一起来的时候,其实我也在的。”
“绿杨湾之事?”
“当时将军会过去,主要是处理红衣教和天一教的渗透。”
代价是七秀坊要协助找出在天策府内渗透的神策军力量。
外部入侵天策府几乎是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这种情况下,李承恩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可以利用内宫情报的地方。
叶英记得他们回去后没多久,那人为了躲避赐婚来到西湖,期间提及秦颐岩的发妻染伤寒病逝的消息。有些情报他对自己是缄口的,但多少能猜出一些——当时也有人说过李承恩也许会接受惜莲的做媒娶七秀坊的一位小坊主,惜莲病逝,这件事情也随之作罢。
——所以身边的这位坊主,到底是七秀外坊的人,还是神策军那边的?
如果要左右天策府的力量,靠婚约无疑是个聪明选择。
“放心,我是云主的人。”
小七笑了笑,用帕子擦去剑上的血,雪一样的手滑过剑锋,将所有气息收敛得纹丝不动。这个年纪可以成为坊主之一,必定是有她的道理。
“惜莲被神策军买通,这件事情也不能对秦老将军明说,所以索性顺水推舟,无声无息了结了。”
剑在她手里像是柳叶垂下时的残影,又好像蝶翼剪过落下的磷光。光影落定刹那,一道光华擦过叶英肩旁,将后面的南诏兵穿胸而过;人落地,胸口与眉心却有两个伤口。但闻一声清叱长啸,燕秀剑芒如飞燕点水迅如闪电掠过,动如脱兔。
“闻心剑之名已久,叶君莫负此盛名。”
——天策府作保的人,出现在这里……当年这个女孩子曾有一桩惊天动地的人命官司,就此离开忆盈楼,此后不论台面上下如何安排,她绝不该出现在轩辕社这样的地方……唯一的可能就是——血腥味渐渐充斥了狭小的石室,无数人被剑阵卷入。叶英突然将她拉回来,躲开随之而来的一道强悍剑气。
——神策军的命案,除非神策军作罢……这个人可能故意让庞龙武的案子就此消去,而按照燕秀传闻中的性格,一旦不再被通缉,必定会来轩辕社——引君入瓮。
幕九“小娘子现在有官司在身,一定日夜不安罢。”
妇人请她坐下,不过她只是立着,一剑一酒,眼神静静的好像还带着半冷不热的笑意,从妇人的头顶扫到脚尖。
“所谓女萝傍松,其实只要有个好归宿,也没有人还会过问以前的事情了。”
青山水冷,却是胧月夜,杀人好时候。小七抬头看了看天相,据说近日荧惑袭月,不知是何样子。
惜莲被冷落,却也没有如何,施施然又让人将轿子抬近,自己离开坐垫,慢慢将轿帘升起。
千金明珠。
说到底,那庞龙武也不过一区区恶徒莽夫,军中对他多有不满,七姑娘为民除害,神策本也无意问难……只是……她往前一步。燕秀剑的剑锋就在眼前,虽是暗夜少月,却雪亮霜芒。
“奴已委身于某位大人,那位大人云,天策府已是强弩之末,要摧枯拉朽,还需借七姑娘之手……”
风倏尔作大,树声如涛。她眼神中笑意更浓,忽然转头看那妇人,方才冷意无影无踪。
“……秦夫人是说,当神策的一颗棋子,与天策府的那位成亲,从此那桩命案就……”
“就此勾销。神策军保姑娘一世荣华富贵——”
“此话当真?”
“自然。”
话音落,惜莲抬手示意那军人取来明珠呈上;约有数十颗龙眼夜明在匣中与月争辉。小七拈起一颗,放在眼前赏玩。惜莲等着那个意料之中的回答,却见那白玉似的手拿着明珠,抵在她的唇边。
“——你们都听见了么?”
她笑道。密林中顿时现出数十人影,手执兵刃;惜莲所带着的神策军后方也被包围,一个一个被无声无息摁倒。白刃刺入肉体的声响不过短短眨眼,这次突变就此落幕。
那颗明珠堪堪抵在惜莲的红唇上,一用力便按入口中。两名士兵架起她,走向天策府的马车。
“送秦夫人回府,我也好去见见那位结缘人。”
素衣袖角绣山茶,在青白底上格外嫣红。小七笑着飞身上马,一路绝尘。不远处的高台上,两座行辇亦同时起驾,天策府红铜饕餮纹与七秀坊云裳之主的棠扇绣在月下闪着隐约的光芒。
云散月明,荧惑无踪。
李承恩在纸上写下些词句,让人送与叶芷青的轿子;如他所料的,那边送回来的诗歌还是一如既往让人喜爱,却也没有给他再写诗的机会——大抵所谓十全十美的聪慧女子,便也如这位了。
杨宁看他收到信后的苦笑,知道又是和以前一样的结果,便问,那么,那女人怎么办?
别告诉老秦了,回去就说染了急病,关在东苑,过一阵安安静静弄掉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