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河宴忙归忙,抽一天的空出来还是有的。况且,他今晚就要返程南烟江,裴河宴说什么都该陪他走普宁寺这一趟。
但是你说他没来吧,他人就在游步道的停车场。可你说他来了吧,他宁愿在车里待着也不上来。要不是这普宁寺里全是和尚,他都该以为寺里藏着他的老相好。
住持还以为他烫着了,将手边的茶晾了晾才给他再续上:“等优昙法界的事一了,河宴该回梵音寺了吧?”
“对,也该回了。这些年他一直孤身在外,身边也没个人督促照应。法界的工作结束,师伯让他就留在寺里教教师侄,好好休养休养。”
“你师伯过云呢,最近身体可有好些。”
“师伯一切都好,劳您挂念。”觉悟顿了顿,又说:“他最近一直在忧心崖边的壁画,去年夏天山里发了场洪水,师伯当时就担心山体会有渗漏,联系了南啻研究院的壁画保护工程部。”
住持点点头,这件事他倒是听过云说过。不过他看觉悟的表情,并不像是事情有所解决的样子,遂问道:“怎么了,是遇上什么困难了?”
觉悟笑了笑,说道:“修复审批倒是没问题了,就是缺个壁画师。您还记得十几年前,师伯请了一个壁画师根据藏书手札画的故事画吗?”
“自然记得。”
当年梵音寺扩建,请了致生题画。那一幅雍代风格的壁画,让梵音寺名噪一时,不少僧众与文人雅客纷纷慕名而来。可惜,后来了致生甘愿抛弃名利,也要前往南啻遗址修复壁画,真真是浪费了大好的前程。
两人惋惜了片刻,在听闻梵音寺想将那副壁画延画完整时,住持忽然想到了一个人,他转头吩咐了身后的小沙弥几句,让他尽快把了了请到这来。
觉悟依稀听到了一星半点,刚想问,住持便向他介绍道:“你来得正巧,了致生的后人,就在普宁寺。”话落,他想起什么,轻啧了一声:“多宝讲寺论经那日,我也带她去了。本想介绍你们互相认识,毕竟梵音寺与她父亲的渊源不可谓不深,但那天……”
他说到这,话音一止,生生顿住。
觉悟听得正入神,见住持不再说,也察觉到接下来的话可能有些不便说,识趣地没有追问。可架不住身边跟着的了无是个没眼力见的,他琢磨了半天,期期艾艾地出声问道:“住持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小师叔让我亲自送到码头的那个姑娘吧?”
觉悟一口茶差点烫了舌头,他诧异地挑了挑眉,转头问了无:“什么时候的事?”
呸!还能是什么时候的事!他就多余问了这一嘴。
但了无实诚啊,有问必答。当着两住持的面,毫不藏私地把整件事的经过结果全给掀了个底掉。
觉悟摸着下巴,一瞬间全想明白了。
啧啧啧,原来他是因为这个才不敢来普宁寺啊!
第四十四章
觉悟见到了了的第一眼,只觉得她眼熟。要不是住持提前向他做了介绍,他很难把了了和前两天出席多宝讲寺论经时端方娴雅的女孩对上号。
毕竟眼前的这个女孩,头发凌乱得像是被逆毛撸了一遍的猫崽,一身牛仔蓝的背带裤跟调色盘似的,东一块色团西一块漆,裤子的口袋里还插了两只蘸了色的笔刷,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是能够和娴静温婉搭上边的。
了了显然也没料到,她一开局就面临了死亡般的面试现场。
她低头,将自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以她现在的形象,就算是想亡羊补牢也来不及了。
人在江湖飘,讲究的就是一个心理素质。
她掸了掸在脚手架上蹭上的灰,落落大方地先打了声招呼。
觉悟并没有因为了了此时的形象稍显邋遢便轻视于她,他站起身,微微一礼,自报家门道:“我是梵音寺的住持,觉悟。”
了了适时地露出了一个惊叹的表情:“法师这么年轻就是住持了!”
觉悟笑了笑,示意她先坐:“我是听住持说,了先生的后代就在普宁寺,才邀了画师过来一叙。希望没有打扰你。”
来都来了,就是打扰了也得说没有啊。
了了皮笑肉不笑地在另一侧的太师椅上坐下,她坐下后,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从她进门起就一个劲冲她挤眉弄眼的了无。
既然了无能在这,这位觉悟是谁,就不难猜测了……他是当日在多宝讲寺与裴河宴同行的另外一位僧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