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
雨夜混沌,视野在这样风雨交织的夜晚也变得迟钝了不少。青石板铺的路本就凹凸不平,哪里有水坑,哪里是高点,在伞下几乎分辨不清。
而巷子里的路灯又安装得很吝啬,几乎五十米才有一个。
粗沉的电线盘虬着,将本就狭暗的巷子压得像是喘不过气来。
了了怕挨得他太近,走路时始终低着脑袋,留意着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不照看前方,以至于巷子侧门处忽然闯出一个小孩她也没能提前预判。等听到追逐跑动的动静,再抬头时,十三岁的男孩几乎已经撞了过来。
裴河宴握住她的胳膊往怀里拽了一下,拉着她险险避开。男孩也是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湿漉漉的地面上,仓皇地抬头看着两人。
好在他穿着雨衣,摔倒时也是有意识地保护了一下自己。
他身后,家长推着自行车追出来,也没道歉,也没牵起小孩,只吝惜地给了一个冷漠的眼神,便和自己拍着屁股站起来的男孩从巷子口拐了个弯,很快走远。
了了愣在原地,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了裴河宴一眼。
他的手还握着她的胳膊没松开,眼神刚从前方的父子身上收回,低下头与她对视了一眼。
刚才发生的这一幕实在莫名其妙,两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了了头一回看见他眼里那匪夷所思的茫然,顿了顿,忍不住笑出声来。
裴河宴一向都是沉稳到仿佛没有任何事可以裹挟他的镇定自若,就算遇到了棘手的事,他也能在短暂的思索后,不慌不忙地信手解决。
她真的是头一回看到他露出这样纯然的眼神,不像他,却格外真实。
她一笑,巷子里阴沉诡寐的气氛也消散了个干净。
他看着她,也跟着弯起了嘴角。
刚才还拘束紧绷着的气氛瞬间瓦解,她笑得停不下来,既不理解那对父子是什么情况,又在回想起他的愕然时觉得十分好笑。
也许是了了的笑声太有感染力,裴河宴侧目看了她好几眼,勾起的唇角再没有放下。
她好不容易笑够了,问裴河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他说:“本来是昨晚的飞机,凌晨就能到了,但航线上遭遇了恶劣天气,飞机折回湫安迫降,早上才重新起飞。”
他原是迫切的想要回来,哪怕是早上一刻,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急切什么。可心里越急越慌,现实越事与愿违。飞机在上空徘徊着,像是永远飞不到目的地。
眼看着航班超出预计降落时间也没有准备下降的趋势,他才终于明确,天亮之前他都无法回到重回岛。
不过短暂的烦闷后,他看着舷窗外的夜色,快速地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原先落地后就想见的人和想说的话在枯燥无聊的等待里,在被反复的琢磨和推敲后,因为不妥而最终改变了主意。
他还有一个月的持戒期,期满才算真正拥有和她平等的资格。
他不能急,越急越容易出错。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巷子口。
裴河宴先把了了送上商务车的副驾,见她疑惑,他解释道:“车是我开的,上车再说。”
他看着她坐好,这才撑着伞大步绕过车头,收伞上车。
雨势似乎又有变大的趋势,砸在车玻璃上化成一个个豆大的水印,将整个车窗模糊得什么也看不清。
车辆启动后,雨刮快速工作。
裴河宴打开空调,将车内的温度调高,循环进气,以免淋雨后受寒着凉。
主道路上已经阻塞严重,雨刮刷开的短暂清晰里,能看见前方一片猩红的尾灯,连绵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