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乔缓缓吐出胸中一口郁气,面上不由笑开了花:“我知道了,多谢恩公!”
宴和景见她再没别的要问,点点头转身离开。走出这条街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分明已经看不到人了,陆氏女的笑脸却好像仍在面前晃。
他抬手捂住了眼睛,除了家人以外,这好像是第一次,有人看见他的眼睛没有露出惊恐或排斥之色,反而跟他侃侃而谈了一路。
虽然这条t路是如此的短暂
孟氏归家时手都是抖的。
她只是出于好心,帮个孩子找家人而已,那孩子怎么就是拐子呢?不!那根本就不是什么孩子,听抓人的差役老爷说,那其实是个侏儒,只是长得矮而已,其实已经三十好几了!
一想到她还牵着对方的手走了一路,孟氏就觉得恶心!那是个成年男人!她牵了一个男人的手!她的手脏了!她的名声也脏了!
近乎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尚未缓过神来就被砸了另一个大雷——她女儿差点被拐子掳走!那伙子歹人就是冲着她家南乔来的!冒充小孩的侏儒就是为了把她骗走,好叫南乔落单方便同伙下手的!
孟氏惊得几乎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抱着南乔又哭又骂。哭她们娘儿俩命苦,骂拐子们丧尽天良不得好死,连素日里尊崇的陆秀才这回也被骂了,骂他死的不是时候,丢下她们孤儿寡母受人欺负。
隔壁罗氏听到哭声,不知道陆家母女遇到拐子的事儿,以为对方还是因为自己老娘造下的孽而哭,深感过意不去。最后在蔡婆子的阻拦和撒泼打滚之下,硬是从蔡婆子的私房钱里掏了二两银子出来当赔礼。
“你老别打量着我好糊弄!”回来面对老娘的寻死觅活,罗氏老神在在的坐着喝茶:“那银子是孙家给的赏银吧?为的就是那桩缺的丧良心的事儿。这银子本就不该拿,与了陆家,就当替你老抵了罪过了。”
蔡婆子几乎气厥过去,她女儿把银子给了陆家,孙家那边若是来要,她岂不是要自掏腰包赔偿?二两银子呢!真是要了她的老命了!
旱情初显
二两银子听着好像不多,放在这个时候,足够她们这个两口之家用上大半年了!
南乔立刻拉着孟氏去买粮,镇上粮铺买一点,托乡下舅父帮忙收一点,粗粮细粮来者不拒。在毫不惹眼的情况下,没几天就囤下了近五石粮,把地方不大的杂物间给挤得满满当当。
来送粮时,杨氏不免提起了那群拐子,这可是整个昌平县如今最热门的话题了,就连偏僻的黑石坡都传遍了。
“大家都拍手叫好呢!”这个话题哪怕已经说过好几回了,杨氏说起来仍然眉飞色舞:“都说差役老爷们总算是为民做了回好事儿,这伙子人被抓了,往后大家伙出门都不必太过提心吊胆了。”
今儿天色好,南乔在院子里摆开了摊子做活儿,孟氏跟杨氏就坐在边上打下手,一边忙活一边闲磕牙。
听到杨氏这话,南乔又想起之前的疑问:“舅母上回不是说,那些差役们只拿好处不做事儿的吗?”她遇上的还成啊!虽然那宴和景自言并不是差役,只是偶尔帮着他们做些事儿。
“嗐!”说起这事儿来,杨氏也是连连喊奇:“这事儿我也是才将知道,咱们那县尊老爷不是不管事儿吗?手里头的事儿都分派给底下几个人了,听说如今那县衙里实际管事儿的是两个人,一个刘县丞一个马主簿。刘县丞的女婿是衙门里的捕头,带着一班差役支持他老岳父,马主簿呢,跟县里大户孙家结了亲,对!就是那个缺德的孙家!他家大儿媳就是马主簿的闺女!这孙家有钱,帮着他亲家马主簿收买了剩下那些差役。这两拨人不对付呢,经常对着干!”
小小一个县衙,居然也能闹出这样复杂的派系纷争,正应了那句话: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
“我猜不做事儿的那伙子人定是跟马主簿一伙儿的!”孟氏毫不犹豫的说:“就那孙家,他就不像是个能做好事儿的样子!”
杨氏深以为然。
“对了,你们怎么想起来买这么多粮?”拐子和差役的话题告一段落后,杨氏问起粮食:“是看着粮价涨了,想倒腾粮食生意吗?”
说到这个孟氏也有些郁闷,那二两银子她原想着给南乔置办嫁妆的,可谁叫南乔把她爹给请出来了呢!既然相公都这么说了,那肯定要听他的呀!
“我们家什么情况?哪有那个能耐做粮食生意!是你姐夫,给南乔托梦了!”孟氏停下手头的针线活儿,神神秘秘的说:“说是咱们这儿要闹灾了,要尽早存粮存水,今年要大旱呢!”
托梦?大旱?!
杨氏吃了一惊,忙问南乔:“这事儿是真的?你爹给你托梦,说咱们这儿要闹旱灾了?”
这个时代的人多数都敬鬼神,对于南乔的托梦之说,不管孟氏还是杨氏,全都深信不疑。也正因如此,南乔梦里的内容越发叫她们心惊肉跳。
大旱啊!他们靠天吃饭的庄稼人,最怕的就是这些个天灾了!
南乔手上拈着一朵尚未完工的牡丹绢花,层层迭迭的花瓣半开半合,仿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人,有种羞涩的美。因这回用的不是碎布,可以自由裁剪,她便想着做一批大些的试试行情,剪下来的碎布也不浪费,照旧做成攒花样式便是。
听到杨氏急切的询问,她放下手里的花儿擦了擦手,免得些微汗渍弄脏了布料:“我这阵儿总是梦到我爹,他也确实跟我说了要闹灾的事儿。只是这梦做不做得准,我也不好说,不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