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婆子欢喜之余也有些担心:“陆家的水井已经没水了,咱家的可别也支撑不住了。”卖水赚钱挺好,可别卖到后面自家吃水都成问题了。
赵玉柱却不以为然:“井里怎么可能没有水?我看定是那陆家不想白白分水出去,找的借口罢了!”
他俩在这边说小话,一墙之隔的晏和景听得清清楚楚,对这个自作聪明的蠢货着实无语了:“早晚有他哭的时候!”明明那么多人家都断水了,还不知道藏水度日,在这节骨眼儿上卖水赚钱。钱是赚到了,等水井真的干涸了,他便是拿着钱,又能上哪儿去买水去!
“今日进山收获如何?”南乔舀了水给他洗手,把猎物找地方放起来,预备稍后再来烧水收拾:“可有找到合适的地方?”
晏和景沮丧道:“山洞倒是寻到好几处,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暂时还没找到合心意的。”
“本就是你要求太高了!”南乔白他一眼,昨日里看过的那两处其实都算不错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的事儿呢!“只是先找个地方存粮而已,人还是住在家里的,除非世道真的乱到过不下去了。”
宴和景只得无奈低头,谁叫他确实没找到合乎心意的地方呢!
“那明日我去借个板车回来,咱们趁着夜里的时候,先把粮食运到老翁山那去。”正好于家那屋子闲着,先放那儿,然后再一点一点往山上搬运。
孟氏犹豫再三,开口道:“一定得放到山里去吗?叫山里的东西给糟践了怎么办?咱们在家好生挖个地窖,藏好了也是一样。”
那老翁山隔着那么远,以后取粮食回回还得走远路,实在过于折腾。
“哪里一样了?”南乔反驳道:“家里就这么大点地方,那地窖修的再隐秘也经不住人家翻找。山里头就不一样了,没人带路方向都找不到,想抢他都找不到地方!”
这怎么就预备着有人来抢了呢?孟氏听的心惊肉跳的,这世道真能坏成那般境况吗?
事实证明,就是能坏成那个样子。甚至都不是民乱,而是当地官府带头来抢。
次日一早,出门挖井的人刚走,征粮官就带着人到了青石镇。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机会,从镇东头开始,直接堵上门挨家挨户征税。
“别抢我家的粮!别抢啊!”阻拦不能的女人被两个差役架着胳膊拖出来,其他几个直接把她家存粮都搬出来,当面称量装车。
“我家的税粮还在地里没收回来!这是我家的口粮啊!”女人哭天喊地的扑上前:“求求大人行行好!我们这就下地收粮,收回来就交税!”
“大胆!”征粮官眼睛一瞪,命令差役们把女人拖走丢一边儿:“今年地里长得粮食全是瘪的,岂能用这等劣质粮充缴粮税?真是好个刁民!识相些的快些闪开!否则便要叫你吃些皮肉之苦!”
年幼的孩子哭着扑到母亲怀里,母子抱头痛哭:“这可叫我们怎么活啊!”
晏和安面有不忍,见同僚都忙着搬粮装车,小声提醒女人:“快别哭了!还不快去看着些,莫要叫人多搬了粮去或是顺手牵羊了!”
粮税是非交不可的,与其在这儿哭,不如盯紧了差役们,谨防有人手脚不干净。
女人这才如梦初醒,急吼吼的冲进去。
老邢嘴巴一撇:“发好心也得看看地方,小心叫那几个看见了,告你刁状!”
县尊大人指望着从中摸点油水呢,要是知道晏和安从中作梗,只怕刘县丞的面子也不好使,少不了要给他些苦头吃吃。
晏和安摇头,想到如今县中乌烟瘴气的情形,两人对视一眼,俱是无奈。
原本县中是三足鼎立,葛县令不管事儿,刘县丞和马主簿互相对立,虽然很不像样子,但平日里倒也能说一句乱中有序。自从那位殿下给县衙塞了位师爷后,局面就彻底乱了套了。
乔师爷是个有抱负的,看不惯昌平县的乱相,试图予以修正。但他的到来本就属于空降,无形之中便已损害了原本三者的利益,他还想对昌平局面开刀,越发成了那三位的眼中钉。
司瑾知在的时候还好,背靠大靠山,县衙这几条小虾米自是不敢怎么样。可司瑾知不可能一直留在这小地方,他走没几天,葛县令三人便沉不住气了,打定主意要叫那姓乔的老头儿认清楚现实。
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何况一个犯了事儿被阖家发配的!不给他几分颜色看看,当自己还是京里的高官显贵呢?
如今是四方乱斗,他们这些衙役班头儿夹在其中,一个不慎就要吃瓜落儿,实在是苦啊!
镇东头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整个小镇,待发现官府竟然上门强行征粮后,留在家里的老弱妇孺顿时慌了神。
“上门征粮?”孟氏只觉匪夷所思:“这是怕我们跑了是怎的?”
“别管他们是怎么想的,趁人还没到咱家,赶紧把咱家要交的粮搬出来!”南乔急道:“万不能叫他们闯进来看见咱家的存粮!”
“娘你去门口看着些儿,要是有人来了就赶紧叫一声,我跟二郎把粮食弄出去!”
孟氏慌慌张张的往门口跑:“哎!我晓得了!我把门关上从门缝里瞧着外头!”
南乔跟晏和景从存粮那屋儿往外搬粮食,他们一家三口要交足四石四斗,两人便挪出来五石粮,其余的用柴火杂物遮盖住,又从外头把门儿给锁上。
确保就算有人戳破窗户纸往里看,也看不出来里面究竟放了些什么。
“南乔!有人过来了!”这边方弄好,大门那里孟氏便喊起来:“是官差!官差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