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书懿只是挑了挑眉,不以为意的样子。
“你不要以为我在吓唬你。剧组给演员准备的是另一个民宿,比酒店条件舒服一点。民宿是三层楼。两间最好的房间是在三楼的,留给你和导演的。导演没有住那间,为了方便,他直接住的一楼。沈雨可就直接就搬到了原本导演住的那间,也就是你房间的隔壁。”
乖乖,那季书懿这不是唐僧进了盘丝洞了吗?许诺心想。
“你住哪里?”季书懿问连珊。
“哦,我跟他们其他工作人员一起住酒店那边,也不远,离你们一点五公里吧。”
“那她呢?”季书懿看了眼许诺。
“许诺姐啊,她应该也是跟我们一起住酒店吧。因为你们还没有到,制片他们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安排。”
“那我跟你们一块住酒店。”
“啊?这合适吗?”
连珊惊讶地嘴巴都合不上了。许诺也有点吃惊了。
民宿的条件应该比酒店好很多,季书懿却是直接选择住酒店,可以想见这个沈雨可的杀伤力有多大。他竟然跟她住同一间民宿都不愿意。这倒是引起了许诺的好奇,不知道这个人物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让季书懿对她这么不待见。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枚清不也在那边住吗?”
“要是真的,那我可太高兴了。我就省得两边来回跑了。”
季书懿没有再说话。
怎么就跟顶流做了邻居?
车子上了高速,一路很平整,就快要驶入大理的地界了。
许诺看着窗外的景色,和之前自己单独来的时候,有点相似,又有点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夏天,这次来已经是冬天。虽然昆明四季变化都不太大,但也还是有一点细微的差异。许诺心想,也可能是因为心境的变化吧。
前面的连珊这会儿已经睡着了。一旁的季书懿安静地坐着,蓝牙耳机挂在耳朵上,不知道是不是在听歌。许诺干脆趴在窗户边上看外面的蓝天。
这里的冬天确实也像很多人说的那样,有很宁静的感觉。云朵懒懒散散地铺开来,一望无际的蓝色,像是一张很舒服的空调被,不是丝光质地的,而是棉麻的,可以亲肤接触,让人恨不得钻进这蓝色的薄被里,慵懒地睡一个好觉,顺带做一个温馨的好梦。
“你很喜欢云南啊?”季书懿突然开口问她。
“为什么这么问?”
“你在小说中就把云南描绘成了一个风光明媚的地方,似乎对这个地方是很有好感的。而且上次,你不是还专门来这边玩?”
见他又要提到她之前来云南的乌龙,她忍不住辩解了一下。
“不是来玩。”
“不是来玩的?”季书懿又确认了一遍。
许洛已经重新坐直了身,侧过头来看着他的眼睛。
“你不了解我,我是一个占有欲很强的人。所以我写《华殿深宇》快要写完时,却发现我自己其实根本没有来过云南,我笔下的南诏国,虽然是在云南,但那完全是凭我能查到的资料、凭我的想象写出来的。真实的南诏到底是什么样子,我竟是完全不知道的。我不喜欢那种感觉,就好像这个地方原本应该是和我关系最亲密的地方,但我却对它完全陌生。那会让我惶恐、局促,和不知所措。如果之前我没有来过这边,那我第一次跟着剧组来,就会像被人推着,突然和它见面的感觉。”
许诺的眼中是一种很淡然但很坚定的东西,季书懿曾经在十五岁的她身上就看到过。那是一种独属于许诺的光,他懂。
“可那和占有欲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我爱的东西,在我的心里,我必须足够和它熟悉。我姑且把这当做一种占有欲吧。我不喜欢被人推着去和原本应该和我最熟悉最亲近的人或是物面前去。我想要,我心中的南诏,就只是我的南诏,独一无二的南诏。”
季书懿嘴角有一抹淡不可察的微笑。
他感觉,他认识的谈诺好像在慢慢苏醒过来。
谈诺当时站在桥上就很坚定地告诉他:
“你记住,别人对你说的任何形容词,那都不是真正的你。真正的你,只在你自己的心里。只有你最了解你自己。别被其他人说话那些话牵着走。也不要随意地去贬低你,就连你自己都不可以。”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眼神却是那样的坚定,好像能够穿过他的眼睛,直接进到他的心里。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许诺在玩着自己的手指,似乎又陷入了另一轮的社恐之中。
“听音乐吗?”季书懿向她发出邀请,许诺点点头。两个人干坐着不说话,确实也是挺无聊。车子开到酒店,估计还得两个小时,索性跟着听听歌。
季书懿耳机里听的是坂本龙一的钢琴曲。
“你也喜欢他?”
季书懿没有否认。
恰巧,许诺也特别喜欢。
“我也是,很喜欢他。第一次听到他的音乐是在一个地下书城,当时还完全不认识他,也从未听过他的曲子。但当时,前奏一响起,我就被这个曲子给吸引住了。当时还没有听歌识曲这个功能,我就跑到书店的前台那问他们,那天播的那首曲子叫什么,才知道它叫《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有一年的时间,我几乎是每天都循环播放那首曲子,也去了解了它的故事背景,看了那部电影《战场上的快乐圣诞》,只觉得那电影既浪漫又悲怆。直到现在每回听到这个前奏,还是忍不住会起鸡皮疙瘩。好的音乐是可以不用任何花里胡哨的东西就能直接击中人内心的灵魂。坂本龙一的音乐似乎就有这样一种魔力,有一种很强的生命力,就像他本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