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逢春深吸一口气,眼看苏融将另外两人带走,骂道:“好一个两脚书橱,只会照本宣科,一点不知变通。”
“祝姑娘,苏公子也是为你好。”
“为我好,就该知道我是怎样一个离不得酒的人。”
徐子京轻声一笑,这一笑,竟有了几分冰雪消融之感。因为常年习武,她难得见到这般好看的男子,即便有,也是罗松那等英气十足的模样。
似这般文质彬彬的长相,他是她见过的第二个,与苏融几乎平分秋色。不过一个是莹莹瑞雪,粼粼清溪;一个是经风细柳,澄澈秋湖。
两人并肩走回住处,徐子京捏了捏袖中玉佩,最终道:“我同罗松打了个赌,赌输了,要送你三百两银子的礼物,你快些好起来,好了,我带你去城里买马。”
“这般大气?那我可要好好挑一挑。”
祝逢春告别徐子京,走进住处,一个人扑了上来,却是几个时辰不见的唐越,她在格斗比试进了前五十,虽说没能得到奖赏,却也应该高兴才是,不知为何,她反倒红了眼眶。
“哭什么,你的武艺已经进步了不少。”
“苏公子说,你因为格斗比试受了重伤,你都是为了我们才会受伤,若是我再厉害一点,能拿到第二名,你便不用受伤了,我直接让给你便是。”
“什么话,苏融来过了?”
听到她嗯了一声,祝逢春冲进房间,桌上只有二百两纹银和六十斤肉脯,所有酒水皆不见了踪影。
她把东西翻了一遍,终于在银子下面看到一张纸条,上书:东风如晤,恐卿伤重不治,酒水已送至医馆,待卿痊愈,便可开怀畅饮。锦缎数目繁多,置于此处有碍行动,或可将其制成衣物,卿若不弃,可于明日至医馆量身。
何时更杯酒
祝逢春撕了纸条,到墙边取了酒葫芦,颠了颠,轻飘飘的,不闻一点水声。唐越走过来,塞给她一包梅子,道:“不喝酒也不是什么大事,忍过这几日便好,你若口渴,我煮一壶茶给你。”
“不用,我只是看看,他都做了些什么。”
她就近坐上桌子,随手拆开布包,递了些梅子给唐越,问:“除了梅子,他还送了别的吧。”
“还有一罐蜂蜜,苏公子说了,你若不想喝茶,就冲些蜜水给你,让你嘴里有个味道。”
“果然。”
祝逢春把玩着梅子,想起往年受伤患病的时候,也是医师吩咐忌口,也是他藏起酒水,也是她酒瘾难耐,他便一天三趟跑来祝家,为她做各种养生菜肴,还寻来各色零嘴。生怕她厌倦了清淡饮食。
那时他还会做些膏水给她,现在到了军营,比往日艰难不少,能送一罐蜂蜜,也算他用心良苦。
次日,祝逢春在俞指挥处领了单子,点好自己管辖的一百名兵士,带着她们操练了一遍,便同唐越一起搬进女营军官所在的廊院。待一切收拾妥当,祝逢春提了腰刀,拽开步子向医馆走去,还未进门,便嗅到一股肉香。
“苏医师又在做什么好吃的,隔二里地都能闻到香气。”
“炖了点排骨,给你补补身子。”苏融走出厨房,手上还端着一碟果品,道,“汤还差着火候,吃点别的垫垫,来量身也行。”
祝逢春坐到一旁,道:“只想着这些,怎么就没想着,开一坛酒让我吃两碗。”
“你昨天说了什么自己清楚,我不计较便是好的,还敢问我要酒吃。十日功夫,一眨眼便过去了,想要什么说出来,只要不是不能吃的,我都给你寻来。”
“一点小伤罢了,哪里要得了十日,日我便好了。”
祝逢春吃了两个果子,开始盘算到何处讨酒。苏融是个严防死守的,想从他这里抠点什么,怕是比登天都难;唐越看上去乖巧,却也是个认死理的,不仅不能同她讨要,还得想法子避开;叶景扬和徐子京倒是不错,可惜都是生人,未必肯陪她喝这一场。
因而只剩下罗松,此人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即便偶尔同她斗嘴,最后也会依从她的意图。
紧要关头,还是傻人靠得住。
祝逢春压下欣然,只摆出一副百般不情愿的神情,道:“不过你这样说,我也不好拂你的面子,这十日的三餐,每顿我要四样菜肴,顿顿不能重样。”
“你倒说得出口。”
“你既问了,我如何不能说?”
“只说这一句便好了,我是担心有些人,一边理直气壮t要菜肴,一边跑到罗松那边讨美酒。”
祝逢春沉默一瞬,道:“你不要污了好人清白,我若是当真馋酒,此刻也不会在这里。”
苏融欣慰一笑,道:“那就好,倒是我多心,以为你会去他那里找酒,昨天跟他说了一通,他已到边境刺探敌情去了。”
闻言,祝逢春拳头握得咯嘣响,却还得挤出一张笑脸。
一点小伤罢了,他怎么这么能大动干戈,罗松也是,平日和他那么看不对眼,碰到这种事跑得比兔子都快。
“不高兴?”
“苏医师这般周全于我,我哪敢不高兴。”
苏融笑了两声,坐到她的身边。他穿着一件旧短打,用一根布条束着头发,因为刚离了炉火,身上还有一层浅灰,唯一双眼睛清亮无比,仿佛一汪映着月色的水银。
他握住她的手,手指拂过虎口处的厚茧,像拂过一块昆山宝玉。末了,他抬起另一只手,仿佛要碰她的脸,抬到半空又收了回去,只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东风。”
“怎么?”
“你知道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