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清楚地记得徐逸尘收进了兜里,不知道徐逸尘什么时候偷偷塞进她书包里的。
她伸手将地上的照片碎片连着信封和废纸废胶带拢在一起,想全部丢进垃圾桶里,双手悬在垃圾桶上几秒,还是伸手把那信封和碎片捡了出来丢到了书桌上。
蜕皮
深夜,唐栗趴在书桌上拿胶带细致地粘着照片,起初她看到这些照片是感到十分震惊且耻辱的,她压根不知道这些照片是何时拍摄的,照片不多也并不都是裸露的,但仍是蒙着一层令人作呕的气息,极力想毁坏的同时又在懊恼当初对付时正的毫不设防,当然羞耻感这种情绪是其中最浓重的,如果一个人能够丢掉羞耻心,那么他大概会是世界上最成功的人,因为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
可是在这粘照片粘的久了她也从起初的羞耻到习以为常,甚至举起照片对着台灯试图找到每一张照片上的细节,找到些能证明的证据,看着看着她忽然想起一个问题,若是有照片的话,又怎么会没有视频,细细回想起来,仅有的两次在付时正家住都是意识不太清的时候,然后再往深一点回忆便必不可免地想到了那些触碰,汗液以及轻微的喘息。
那种反胃的感觉又涌上来了,但由于没吃晚饭并不强烈,只是反了一些酸水,唐栗用力皱起眉,痛苦地闭上眼了一瞬又立即睁开,不行,闭上眼那段记忆就更加清晰了,她手下不自觉用了力,只听“撕拉”一声,刚粘好的照片又被撕开,那堆脆弱的照片终究还是被厌烦地丢进了抽屉深处。
之后一段时间唐栗和徐逸尘之间都没有再提起付时正这个名字,一方面是付时正没有再出现,一方面是紧接着就开始了月考,这学期学校突然抽风,把高三才开始的周测提前到了高二下学期,每周周六都要考一天试,虽然这种周测跟月考比起来算是小考试,但只要是出分的卷子总会让人很紧张,所以无形的学业负担又重了些,班里的气氛更沉重了。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徐逸尘的成绩现在基本稳定在班级前15,唐栗则稳定在前10,偶尔考得好在7、8名徘徊,很难再往前,但唐栗没那么大野心,她原本的目标也只是a大而已,现在的分数如果保持下去已经够了,再高的学校她觉得自己也不一定够得上,不过再转念一想,还有高三一年,指不定又冲出来几匹黑马,毕竟这排名之间的分数都卡得很紧,还是不能懈怠。
刚刚进行完六月的月考,唐栗收起桌上的笔和水杯,抬起头的时候才发现窗户外面的阳光格外烈,她坐在没拉窗帘的窗边考完了全程也丝毫没察觉,这会突然感觉这光热的发烫,半边脸像是被烤着一般,不自觉加快动作快速地离开了座位。
她依旧不喜欢夏天。
之后便是沉闷的自习,下午班里的窗帘通常拉得很紧,不让一丝阳光透进来,整个班里陷入朦胧的暗色,直到一个人反应过来,摁开了灯的开关,视野稍稍明亮了点。
唐栗被突如其来的灯光拉回思绪,垂眼看向桌面,崭新的一页纸上不知何时又点了一团不规则的墨渍,她最近时常发呆,因为她比以往更经常回忆起有关付时正的事情,不是恐惧、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毫无知觉地惯性回忆。
“卧室、书房、客厅、甚至卫生间和厨房我都找了,除了那本日记,什么都没有。”
徐逸尘脑子里回响着李云舒的话,这段时间李云舒一直在帮忙找证据,当然他不可能完全信任李云舒,自己也去过几次,然而结果就是,付时正的电脑和手机都是完全的干净,生活的地方除了那些照片和一本日记什么都没有。
至于那本日记,李云舒在找的第一时间就拿给了他,徐逸尘只大致翻了一下里面的内容,记录的内容寥寥,但时间跨度很长,大概是15年还是16年就开始记录了,多是写个日期,然后三两句话概括,但尽管是这样,唐栗在里面仍占据了绝大部分,甚至里面还写了一些有关唐栗成绩的事,写到了她数学的哪一部分比较薄弱,哪一部分还可以再提高,不知道的人或许还以为这是个学生记录簿呢。
如果没有之后的一些内容的话。
那些话写的很隐晦又生硬,但又透着浓重的暧昧,好像他们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隐晦暧昧,虽是见不得光地缩在阴暗处,却又于阴暗处,于禁忌之中,深情又缠绵。
这是付时正眼中他与唐栗的感情。
徐逸尘只觉得令人作呕,这也是他没仔细看的原因,这其中或许有不愿窥探这段畸形感情的想法,但更强烈的是他上似乎能感觉到这每个字底下唐栗所遭受的一切,先是疑惑、再是恐惧、之后是愤怒和委屈,最后几者混在一起,然后无休止地混着这段记忆,盘旋在周围,变成浓重的、灰黑色的雾。
所以徐逸尘暂时并不打算给唐栗看这本日记,至于为什么是暂时,是因为他并没有处理这本日记的权利,他也不应该自作主张阻止唐栗看这本日记,只是出于他的私心,起码这段时间不可以。
但正如徐逸尘选择隐瞒这件事时零星不安的感觉,也就应证了这件事终究瞒不住,不过瞒不住的不是日记,而是另一样东西。
是个周六的补习,补习班鲜少把课程安排在休息的前一天,为了让好不容易从成堆的书本和卷子中得以暂时抽身的高中生多呼吸一点自由的空气,所以那天的补习其实是为了补之前缺的一节课。
徐逸尘记得很清楚,那天只有两个班上课,而唐栗自始至终显得很平静,认真地听课、做题、对答案,然后在课间的时候,安静地去外面找了块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