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秉词笑着点头,实则觉得她把谈段恋爱弄的像搞间谍似的,也蛮有意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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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天气稍稍转好,不像上午那般压抑。
梁秉词到梁宅的时候不算太晚,恰好赶上了这顿家宴。
男人脱下外套搭在沙发背上,洗过手后就到了餐桌。
他简单和梁秉词和苏蔓婷打过招呼,便拉开椅子坐在许意阑的一旁。
老位置,他们一直这么坐,没什么可非议的。
人到齐了,梁伯庸简单说句吃吧,大家就开饭了。
梁秉词假意关心一下梁伯庸的身体状况,说他的气色看上去比以前好多了。
梁伯庸说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大概是情绪到了,他还不由得感慨一句:“上了年纪了,身体大不如从前了。”
梁秉词扶了下镜框,说哪有,“您的身体一定能长命百岁的,梁氏还要靠您呢。”
梁伯庸犀利的眼神一闪而过,转而包裹了曾温柔的外壳,说:“终究是老了。以后梁氏就要看你们这些年轻人了。”
梁秉词没再言语,低下头来安静地进食。
但是苏蔓婷没察觉到刚刚两个男人之间三言两语的暗波涌动。
转而去问许意阑最近钢琴练得怎么样。
矛头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许意阑微怔了下。
这简直就是一个世纪难题,就像问一个路痴你现在到哪了。一个没有衡量标准的东西,回答起来简直就是一门语言的艺术。
许意阑放下筷子,用了一种万能的保命说法:“还可以。不过老师说我比上次有这些进步。”
其实她钢琴真没什么进步,她对这东西没有天赋,完全是硬靠老师带着学和自己努力。
可前阵子,梁伯庸和苏蔓婷出国,她就一颗心都放在追梁秉词上,压根没练琴。
太久没碰,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生疏。
苏蔓婷温柔地看向梁伯庸,“我想让阑阑好好练一首曲子,等在我们的婚礼现场,让她当众演奏一番,也算是给爸爸妈妈最好的祝福了。”
“爸爸妈妈”这个词,落在所有人的耳朵里都被无限放大,这也是苏蔓婷有意这么说的。
毕竟她和梁伯庸结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许意阑早晚都得改口。
梁伯庸没斤斤计较她的用词,他自然知道苏蔓婷心里打的是什么小算盘,想把女儿拉出来在豪门贵族面前看一看,炫耀一下她培养的女儿和其他的千金大小姐没什么区别,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梁伯庸抬眸打量着许意阑,小姑娘的确出落的落落大方,一眼看过去,早已脱去了当初的穷酸气。其实她底子还算不错,刚接到家里的时候除了穿的差,人有些羞怯,模样看上去还不错。
而且,从上大学以后,她的美商也明显提高了,再稍稍一打扮,简单画个妆,搭配一身衣服,戴上昂贵的首饰,俨然一个千金大小姐。
梁伯庸突然觉得苏蔓婷的提议也蛮不错的,结婚之后,许意阑就是他的女儿了,谁不想炫耀一下子女。
尤其是他以前一直没这个机会。
和生意场上那些年龄相仿的朋友聚在一起的时候,只要一人提了子女,旁人就打开了话匣子。无论子女有没有能力,总能硬拔出来一些优点加以炫耀。有些只会混吃等死的富二代,被父母送出国读个大学,回来也是一层包装。
梁伯庸深谙这些事实,也对这些做法嗤之以鼻。可没有子女炫耀,终究像是一把利刃割在他的心头,压的他比别人低下一头。
至于梁秉词这个干儿子,本来他可以炫耀,可他就是不能提及他一分一毫。他想让所有人都遗忘掉梁秉词,架空他的权利,将梁家留给他的命脉纷纷推倒。
他恨不得不提梁秉词,他就能就此人间蒸发,对他再无威胁。
“倒是听上去不错。”梁伯庸心里百转千回,可面上挂着慈祥的笑看向许意阑。
仿佛一瞬间,这个对父母听之任之的乖乖女被寄予了厚望。
“阑阑,你觉得呢?”
许意阑顷刻觉得自己像被架在火上烤,浑身闷出了一层热汗。
虽说她心知肚明,她真正在婚礼上弹钢琴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可此刻,还是被一股巨大的压力裹挟。
“我确实愿意为妈妈和梁叔叔送上祝福,可我怕我上台弹琴的话会丢梁叔叔的面子。”
外面的雨似乎下了起来,许意阑隐约听见了雨打窗楞声。
许意阑在心里是排斥接近有钱人的圈子的,因为她刚转学来北城的时候,因为融不进贵族的学校,学习还差,什么都不懂,一度被那群人霸凌。他们言语攻击她,却又忌惮梁家的势力不敢真正对她动手。
他们变着法子骂她,骂苏蔓婷,小婊子,骚货,只会勾引男人,多难听的话她都听过。那群穿着光鲜亮丽的人,恶毒起来普通人不及万分之一。
许意阑尝试着回家和苏蔓婷讲这件事,可苏蔓婷却说她矫情、撒谎、不要脸,她指着她的鼻子让她最好不要惹祸,丢她的脸。
这种情况持续了将近两年,直到许意阑上了大学,周围的同学是一群来自五湖四海的陌生人,她才真正感觉到公平,感觉到不被欺辱。
所以许意阑一想到要在那群人面前表演她极不擅长的钢琴,她就觉得头皮发麻,抗拒,反胃,恶心,拳头攥紧。
梁秉词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紧绷,轻轻抬手,在桌子下,悄无声息地攥住了她的手。
许意阑感觉原本在发抖的手,突然间就抓到一根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