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吧,”李松茗一边说一边前往卫生间走去,“我去看一下有没有水。”
他的语气平静寻常,就像真的只是好心“收留”卢诗臣的同僚一般。
李松茗很快便从卫生间里出来,供电和燃气都停了,洗漱暂且只能用冷水,而且因为暴雨,现在水龙头流出的水都是浑浊的,需要澄清一下才能用。李松茗说:“水我先接好了,要镇一下再用。”
卢诗臣含糊地应了声“嗯”表示知晓情况,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而李松茗则在床沿坐下。
窗外的雨似乎又大了些,淅淅沥沥的,楼上楼下、旁边房间能听见其他人隐约的不明晰的说话声。房间原本应该并不算狭小,但是后来加建的厨房和卫生间将房间的空间压缩了,显得有些局促而拥挤,即便两人之间隔着距离和室外各式各样的声音,也仿佛近在咫尺一般,似乎连呼吸与心跳都清晰可闻。
还是卢诗臣的手机的消息提示音打破了这算不上寂静的寂静。
这声音令卢诗臣有种如蒙大赦的感觉,他几乎是立刻拿出手机来看消息。
他的手机的电量已经岌岌可危了,一打开屏幕就跳出了电量过低的提示。发送消息来的是凌思,她问卢诗臣现在怎么样。
卢诗臣回了消息,说一切都好,让她不用担心。
回完凌思的消息之后,卢诗臣想起来李松茗手机因为进了水已经报废,鸿洲的这次洪水和关溪的灾害应该在全国范围内都有不少报道,他问李松茗:“现在通讯已经恢复了……趁着我手机还有一点电,你要给家里打电话报个平安吗?”
李松茗也确实应该给父母报个平安,他从善如流地接过了卢诗臣的手机,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母亲接到李松茗的电话既激动又惊喜。虽然手机坏了之后,李松茗是借别人的电话和家里联系过的,不过后面因为通讯中断、又忙于救援工作,所以李松茗没机会再跟他们通话。再联系不上李松茗,他们也是在家里担忧焦虑得坐立不安,要不是有邻居劝着,他们就要打算立即动身来鸿洲了。
现在接到李松茗的电话,知道他一切平安,母亲和父亲都激动得快哭了出来,不想李松茗太担心,才勉强压抑住,再度嘱咐李松茗要小心,记得和他们联系。
结束了和母亲父亲的通话之后,李松茗挂了电话之后,原本要将手机还回给卢诗臣,但是划出拨号界面之后,手指却不小心滑进了照片库里,然后在相簿的缩略图里扫见了一张很眼熟的图片。
一张蓝天图片。
他原本已经将递手机的动作已经做了一半,却因为这意外的点击和暴露在眼前的照片缩略图停住,卢诗臣伸过来接的手也停在半空中。
卢诗臣正心生疑惑,却看见李松茗按在屏幕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因为房间狭小,卢诗臣坐的椅子距离李松茗其实称得上很近,所以很清晰能够看见李松茗的指腹点开了自己的手机相册。
“松茗——”卢诗臣的声音里难得显出了几分近乎是心虚的慌乱,“手机……”随着李松茗指尖上的动作,手机相册里最新的一张图片被完整地放大在整个手机屏幕上——一张并不新奇特别的天空的图片,甚至称不上具有美感,完全只是随手一拍。
特别的是这张照片的来源。
那还是李松茗最近一次发给卢诗臣的图片——某个早晨的天空,因为空中有一片云很像一只小狗,所以李松茗拍下来发给了卢诗臣看。
卢诗臣将手伸长试图将自己的手机拿回来,但是李松茗的身体和手臂却往后退了退避开了他,丝毫没有当着手机主人的面窥探手机主人隐私的局促,几乎是以一种完全光明正大的姿态和理直气壮的气势继续翻着卢诗臣的相册。
除了那张清晨天空的照片,相册里还是拍得模糊不清的雪地与烟花的照片,看不清楚桂花的桂树的照片,没有任何构图艺术的彩虹的照片……
全部都是李松茗发给卢诗臣的照片。
第110章理由
卢诗臣完全如同被当场抓住行窃的小偷,无处可逃,被迫以最为羞耻的姿态在光天化日之下被无数的围观者审阅和检点毫无疑问的罪行——即便此刻是在深深的雨夜,围观者也不过只有李松茗一个人。
他几乎是以一种堪称仓促而慌乱的姿态,伸手将自己的手机从李松茗的手中夺了回来,仿佛是想要掩盖自己的罪证一般。手机的电量已经完全地消耗殆尽,回到卢诗臣手上的那一刻就彻底地关机了。
卢诗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一时却发现不知道说什么,居然开始希望李松茗没有意识到那些照片是什么,或者……李松茗已经放下一切了。
此刻的沉默比方才的沉默还要更加难熬,仿佛一场没有尽头的酷刑。就算卢诗臣不去看李松茗,但是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李松茗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如同某种坚固的锁链或者绳索,将卢诗臣整个人都紧密地束缚住。
“为什么要保存那些照片?”李松茗终于开了口,他的声音将窗外淅沥的雨声和模糊的交谈声全部都掩盖,化作让卢诗臣需要以全部的意志力去对抗的审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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