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曲之意和丁宴澄听见,曲之意偏过头轻咳了一声,丁宴澄站在旁边浅浅笑着。
奶奶这一觉不知道要睡多久,曲之意又不想离开,就在病房门口的长椅上坐下,小超这段时间听邹老太的唠叨也听够了,好不容易有个同龄人,他也跟了出来,三个人并排一起坐着。
这一路过来都没有吃东西,还哭了几场,就算是铁人也该受不住了,丁宴澄把从飞机上带下来的那块蛋糕递给曲之意:“吃点儿。”
曲之意摇头:“吃不下。”
丁宴澄不答应:“吃不下也要吃一口,补充点糖分,不然别奶奶没好,你也跟着住院,到时候我要照顾两个人。”
“你拿错东西了,他不是很爱吃甜的。”小超说:“我们这边啊甜的吃很少,尤其是像蛋糕这种纯甜的东西,吃了胃会很难受,你要是说带他去吃火锅烧烤,他铁定吃。”
闻言,丁宴澄点头笑:“那去吃火锅,正好在映雪他们家的那顿火锅没吃完。”
曲之意本来心情还很低落,被他俩这一顿说,脸上不由得有了抹笑,但说出来的话还是拒绝:“不行,要是等会儿奶奶醒了看不见我怎么办。”
“这有什么啊,”小超无所谓道:“我奶不是还在里面守着,还怕她醒了没人管啊。”
曲之意还是不想走,小超直接把他拉了起来:“别想了别想了,咱们都多久没见了,你就给个面子,当是陪我吃了,我这两天守在医院,吃不好睡不好的,你不该请我一顿啊?”
拗不过他俩,曲之意被一左一右架出了医院,坐上出租车,直奔火锅店。
暑假,又是旅游城市,店里客流量大,丁宴澄特意跟服务员要了一间包厢,这样环境能安静些。
曲之意确实是想吃辣的了,这段时间因为感冒,嘴里都没什么味道,他和小超抱着菜单,框框点了一桌。
小超还想点酒,丁宴澄说:“酒点你自己的就行,他感冒还没好完,不许喝。”
“哦~”小超这一声哦又是十分地夸张,曲之意无声地扶额。
菜上得很快,香辣的锅底不断翻滚出红彤彤的泡泡,大片毛肚在里面滚个几秒,再裹上调制好的蘸水,在口腔里炸出脆嫩。
小超后背往椅子上一靠,仰天长啸:“太,好,吃,了——”
长啸完,他又说:“曲之意你是不知道啊,我这几年在外地上班,每次加班的时候都在想我们这儿的火锅,想的时间长了,就觉得在外面越来越没意思。”
曲之意喝了口饮料:“我也是,不过肖叔叔离我近,我要是想家了,就去他的饭店吃饭,比你要好点。”
“真是羡慕啊。”小超叹息道:“早知道当初我也好好读书了,跟你们考同一个高中,去同一个城市念大学,一个人在外面,是真他妈孤独。”
曲之意单手托住一侧脸颊,他想起之前奶奶在电话里说的:
“你不要不信,就住起在我们隔壁的那家,他们家小娃儿也跟你差不多大,才出去上班一年不到,就闷出病来了,今天刚回的老家,看上去蔫嗒嗒的,每天还要吃药
曲之意看他:“你在工作的地方没有交朋友吗?”
“没有,”小超撇嘴:“我你又不是不知道,在一个地方待不长,这里做做那里做做,关系还没处深呢,我就得走了,一走又要认识新的人。”
他笑着挥手:“而且我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维系这些关系,烦人。”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曲之意说。
小超双眼含笑,点头:“对啊,我这个人,朋友不多,但绝对都是真朋友,你,肖叔家那个,还有村头那个胖胖,以前咱们玩得多好啊。”
“嗯,我都记得。”
“不过啊,你小子以前也不仗义,”小超仰头喝完一杯酒:“我们拿你当好兄弟,你却一点儿没把我们放心上,反而去巴着那个,那个”
小超低头想了几秒,没想起来名字:“反正那人不是我们村儿的,前后也没待多久,我记得就一个寒假吧,结果你倒好,天天跟在人家屁股后面跑,把我们都忘了。”
曲之意没想到这都能扯到他身上,但是:“有这回事吗?我怎么没印象。”
“我靠,”小超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坐起来:“你觉得我在说假话啊?这事儿胖胖他们肯定也记得,你不信就回头儿去问。”
曲之意面色迟疑,他确实是没有印象了。
小超见他这样,也较起了劲:“不行,我今天一定要跟你掰扯掰扯。”
他拿起一根筷子:“你那个时候啊就跟个跟屁虫一样,那个人走到哪你跟到哪,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你都不回去,当时你还说你要送他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
小超继续在说,曲之意的心却咯噔了一下,这些话,好耳熟,他好像听谁说过
曲之意
“还好啊,当时那个人没在我们这儿待多长时间,不然你可能就被拐跑了。”
小超说话的表情十分夸张,曲之意都已经开始有点儿相信了,但他真的,确实是,一点都想不起来
忽地,曲之意又想起丁宴澄在飞机上说的那句话。
“之意,不要被自己的记忆骗了。”
脑子里像是有好几根线交缠在一起,一会儿松开一会儿又拉进,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迸发出来。
曲之意问:“你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时候来我们这儿的?”
“什么时候?”小超抬眸看向包厢对面的墙,认真回忆:“四五五岁吧,应该是,反正是冬天,大概是,一月底二月初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