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四周,黑雾与他们擦身而过,江河入海似的不停向某一处聚集,盘旋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头顶落下凌怀苏的声音:“留在这里别动。”
两人抹了把满脸的泪水,立刻乖乖听话,原地戳成了两只木鸡。
凌怀苏扫了眼翻涌的黑雾,轻轻叹了口气,头也不回地向漩涡中心走去。
失控
那些黑雾看似狰狞,却在接触到凌怀苏的瞬间倏地收起了利爪,薄纱似的缭绕在他周身。
像是谁刻在骨血里的守护。
一路上,无数画面在心魔瘴中浮沉,层层迭迭地蔓延开去。
而那些令人应接不暇的画面里,主角只有一个——他自己。
他看见自己手拿一把折扇,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他看见自己单手提着只酒葫芦,轻巧地翻进郁郁葱葱的枝叶间,斜倚着树干,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他看见霜天峰落了漫天鹅毛大雪,他忽然来了兴致,折取一枝白梅,当场舞起剑来。剑意凛冽,招式横呈,白梅枝带起的剑风激起一片雪雾,花瓣与落雪相撞,却开得愈发生机勃勃。
少年偏头眨掉眼睫的雪粒,在纷飞的大雪中向白狐抬眼一笑:“小狐狸,看好了,这招叫作‘傲雪凌霜’——”
……
有些琐碎的场景他本人甚至毫无印象了,却被另一个人视若珍宝地一一记下,放在心里,独自收藏了经年。
很难确切形容凌怀苏那一刻的感受。
最开始,他发现自己对镜楚起了不可言明的非分之想时,便下定决心,终身不将那点绮念宣之于口,
镜楚是绝世出尘的天生灵物,而他是人,归根结底肉体凡胎,一两百年的寿数如过眼烟云。就算拼了命地修炼,把自己修成个千年老王八,也终究难逃一抔黄土的归宿。
“长久”对他而言太奢侈了,他只有安分守己地扮演好“父兄”的角色,替小狐狸铺好眼前的路。
可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小事,他都做得不尽如人意。
对这个人,他总是亏欠良多。
哪怕后来镜楚对他坦诚,亲耳听到那些话,凌怀苏的第一反应也是不可置信。
小楚对他……怎么会呢
凌怀苏自恋了一辈子,大概所有的妄自菲薄,自惭形秽都用在了镜楚一个人身上。
他将其归结于镜楚弄错了。
从丁点大的时候,镜楚就整日围着凌怀苏转,见识太少,分不清好赖,一不当心生出点遐思也是有的。历经四千年的沉淀酝酿,再微末的好感也会被无限放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