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阮心尖蓦然一颤。
她用力地握住椅子扶手,震惊地看着此刻比她矮了半个头的黑衣男子,狠狠地皱起了眉。
段骁为何要这般做,为何要将他自己放在如此低的地方,她刚想站起身,握住扶手的双手却被段骁轻轻覆住,“阮阮,留在王府可好?我定不会再让你受半分委屈。”
楚清阮心中却突然涌起一股嘲讽,留在王府?留在段骁身边本身便是委屈,哪怕段骁此刻姿态如此低微,却掩盖不了他是王爷的事实。她面对他时,只能谨小慎微。
就像此刻,他想要她留在王府,又何须假意征求她的首肯。
可段骁这么问,莫不是喜欢自己?楚清阮一头雾水如在云间穿梭,可不管怎样,段骁这样的态度至少能帮她弄清楚一件事。
楚清阮让自己声音尽可能听起来温和,“王爷能否告诉小女,昨日究竟是怎么回事?外面的人都在说,王爷您酒醉在客房休息,是我蓄意接近,可那日我在您身上没有闻到丝毫酒味,您对我的出现也没有丝毫意外。”
段骁眸光颤抖,似是暗藏着万千情绪。
楚清阮一字一句地说道:“说明您提前便知道我会出现,您是特意在那儿等着我。”
段骁抿住唇,双手像是再也无法握住她一样,滑落下去。
楚清阮见状却越发激动,被亲生父亲放弃的悲痛,被他人肆意抹黑的愤恨,在此刻都齐齐爆发,“泼在我身上的茶中含有木陀,而那屋中燃的赫然是檀香!两种香料同时吸入,便会成为最剧烈的催情之药,小女何德何能,值得王爷这般算计?”
说到此处,清冽的嗓音染上无法抑制的悲愤,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要这么陷害她?
“对不起……”段骁垂在身前的修长双手蓦地攥紧,“是我连累了你。”
连累?楚清阮双眸瞬间燃起。
段骁目光低垂,“裴华卿想要营造我□□侍女的景象,好有正当的借口推掉与我的婚事。她本想着随便找个侍女,没想到那人刚好是你。”
裴华卿,嘉纯县主?
楚清阮在心中重重地念出这个名字。
是了,能在公主府中完成如此缜密的设计,只能是公主府的人。偏偏她那日穿的酷似侍女,又刚好独自离席,正好方便下手。
“所以王爷是顺水推舟,正好借此机会推掉婚事?”楚清阮垂下眼眸,掩盖掉眸中嘲讽。瑞王和嘉纯县主身世高贵,牺牲一个无辜的侍女在他们看来无足轻重,旁人也不敢置喙。
可话刚问出口楚清阮便有些后悔,她不知道瑞王为何做出一副乖巧顺服的模样,可他是瑞王,是那个一鞭一鞭把人抽到鲜血淋漓的瑞王。
“你生气了?”段骁抬起头,低声问她。
楚清阮眸色冷淡地摇了摇头,她如何敢生气,如何有资格生气。
段骁淡薄的唇角艰难地动了动,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圈一圈地解下腕间的蟒鞭。
楚清阮目光凝在那粗长的蟒鞭上,死死咬住了下唇。她知道该来的迟早会来,京中人谁不知瑞王只要稍不顺意便会抽人鞭子发泄。
只是鞭子而已。
她能撑住,一定能。
她垂着眼眸,冷漠地等待段骁的指令,在身前交握的双手却蓦然被对方握住,随即,那根沉甸甸、看着足有五尺长的黑色鞭子,被段骁放在了她手中。
“生气的时候,抽别人一顿心情会好一些。”段骁低哑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内听来竟有些真诚,说完便站起身向后退了一步,似要替她留出足够的距离。
楚清阮瞬间怔住。
她看向手中长鞭,鞭把上缠着金丝绣成的锦布,当中能看出些许砥砺的痕迹,想来是段骁平日里用惯了的。
这是让她自己抽自己,表演给他看吗?
难道是因为自己身体弱,他担心若是亲自动手恐怕没有几下她便承受不住。
楚清阮有些踉跄地站起身,深深吐出一口气,像是吐出所有担忧和恐惧,随即狠下心,右手猝然握紧,朝着自己后背抽去。
“哗啦!”
鞭梢竟然略过段骁胸膛,最后击中了一旁架子上摆放的青瓷花瓶。
青白的碎片散落一地。
段骁眼眸里忽然浮现些许怔愣,大概是想不到她竟会有这般拙劣的表演。
楚清阮有些赧然,第一次用鞭子准头着实不够,正想道歉再来,眼前男子幽沉的眼眸却一点一点地亮了起来,微哑的嗓音带着些许试探,“阮阮,你是不是不舍得打我?”
楚清阮瞬间蹙起眉,原来,段骁是让她用鞭子抽他?
她被这惊人的认知冲击的大脑一片空白,比昨日在公主府吸入迷香时还要眩晕三分,就连呼吸都有些不畅起来。
可是为什么?
他们不过第二次见面,他为何要做出一副情意深重的模样,不过若是换一名女子,配上段骁这堪称俊美绝伦的脸庞和尊贵的身份,倒着实引人心动。
可她心中却如古井般无波无浪,没有丝毫触动,楚清阮讽刺地垂下眼眸,却发现地上静静地躺着一支熟悉的水莲缀珠银簪。
赫然正是阿娘送她那支!
楚清阮心中顿喜,正欲拾起,却被段骁眼疾手快地用脚踢高,随即一把握住放回怀中。
“这是我的簪子!”楚清阮脱口而出。
段骁双手垂在身侧,像个偷吃被主人抓到的大狗,低着头沉默不语。
楚清阮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是我的簪子。”
原来她簪子并不是不慎遗失,而是被人蓄意偷走。
可段骁为何要拿她的簪子,还这般重视地放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