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则提醒道:“还有个问题就是,从广寒广目的监测结果来看,天尊的真相,已经开始在一些国家小范围扩散了……而扩散过程中伴随着大量的信息扭曲和阴谋论。”鹿悠悠说道:“不出意外……将真相告知他人的那一刻,就注定真相会以这样那样的方式失控扩散了。几位仙枯林的国主或许能严格守秘,但他们治理国家、组织国力,也需要相应的心腹支持,而布置工作交代任务时总要将秘密告知一二。在这个过程中,泄密是在所难免的。”
莫雨再次提醒道:“所以,是否需要启动下一步预案,由官方告知全体国民事实真相,然后……”
“暂时不要。”鹿悠悠很快予以否决,“很容易适得其反。”
莫雨又问:“那么,需要告诫各国国主现阶段要严厉打击谣言散播吗?”
鹿悠悠沉吟了一下,看向王洛。
王洛的答复则是:“这种告诫,大概率适得其反。还不如任由谣言发酵。任由光怪陆离的想象力去催生谣言野蛮生长。而后忍无可忍的理性人和唯恐天下不乱的乐子人必然处处论战,最终的结果也必然是一地鸡毛。”
鹿悠悠闻言不由笑道:“不愧是尊主的师弟,在这类问题上果然专业啊。”
王洛摇摇头没有答话。
因为真正意义的尊主师弟,在这类问题上其实并不专业。在静州那短短数日里,他和天庭之主有过几番长谈,听过对方的牢骚。其中最多的一点就是,当年鹿芷瑶总是将宝贵的修行指导时间,拿来灌输一些莫名其妙的知识和技巧,例如绘本的画法之类,而刚刚那些操弄民心,治理一国之地的手段,也是鹿芷瑶屡次提及过的,有时甚至还坚持要严格考核。
可惜当年灵山时代,任凭鹿芷瑶如何言传身教,天庭之主也总是难以学到精髓,因为本质上,鹿芷瑶那满腹经论,在一个古典的修仙时代根本就是屠龙技。而屠龙技,其实才最是难学。
“天知道她是从哪儿学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这世上,难道真有生而知之的人吗?”
天庭之主的资质悟性都是万年一见的水平,绝不在仙祖之下。然而在鹿芷瑶面前,他却总是感到自己显得笨拙迟缓。
至于王洛,他却没有这份心理负担,因为记忆中的灵山时代,任何知识技巧,只要是师姐教的,他总是一点就透,一学就精……现在看来,这显然是师姐在太清门的净一池中造人时,私下给了一些便利,一些让仿品更胜本尊的便利。
但是,王洛心中其实也难免有同样的疑问。
如果说他的知识来自鹿芷瑶的完整灌输,那么鹿芷瑶的知识,又来自谁的灌输呢?
这世上并不存在真正意义的生而知之者,强如仙祖赤诚,也是在静州蛮荒之地一步一个脚印成长起来的,那开天辟地的仙道理论,也是赤诚历时数百年一点一点拼凑起来的。唯独鹿芷瑶,在师父宋一镜看到她的时候,她就已经变得和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格外不同了。
当然,鹿芷瑶从来没有隐瞒过自己的身份,来自异世界的穿越者,这就是她给自己的人设定位。
但是,时至今日,在走遍了天之左右,见证了诸多近乎创世的秘辛后,王洛却心知肚明一件事。
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穿越者。
因为根本就没有能容纳穿越者的异世界存在。无论天上的星海天域,还是地下的幽壤孽土,其实早就印满了探索者的足迹。至于西方的混沌雾海,还有东方的冥海,虽然从未有人能亲历到至深之处,但利用仙术和推演,其实人们也早就对这两个地方有了充分的认知。
即便走不到,看不见,却能猜测得到。
而时至今日,翻遍任何书籍,询问任何智者,也都不会得到任何“异世界”的线索。
异世界这个概念,从来都只存在于鹿芷瑶一人的脑海中。
当然,严格来说,在当今仙盟世界,经过鹿芷瑶本人的文化推广后,异世界穿越、夺舍重生之类,早就不是新奇的词汇了,甚至故事创作领域,也涌现出一大批水平更在鹿芷瑶之上的高手杰作。但是,即便找遍这几百年来无数人穷尽智慧的文化成品,也依然找不到半点鹿芷瑶出身的秘密。
鹿芷瑶,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这个问题,王洛已经不是第一次思考了,理所当然在鹿芷瑶本人闭关不出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得到答案。但随着决战之日临近,这个问题却越发频繁地出现在王洛的脑海中。
“王洛……王洛?!”
逐渐加大的呼唤声,将王洛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抱歉,有些走神……在讨论什么?”
鹿悠悠有些关切地看着他:“在商量提前与太初交融的事……既然九尊的进度比预期快,而静州的幻境也同样提前驾临新恒,我就想或许要做好天尊提前会面的准备了。不过事情也不急于一时,你现在状态看起来真的不太好,先去休息一段时间吧。新恒的事,我会让韩谷明去临时顶替。”
王洛本想说些什么,但鹿悠悠却倏地起身,不由分说道:“好了,这是国主之命,你就奉命休个短假去吧……莫雨,丹成坊的丹药还有吗?”
莫雨面色有些怪异:“有是有,但那是为国主您量身设计的,男人贸然服用,恐怕……”
鹿悠悠一时哑然,无话可说。
王洛也不再争辩,起身拱了拱手:“那我也恭敬不如从命,先休个短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