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远几步,掏出手机拍了一张雪人的照片,还颇有成就感地把这张照片设置成了微信头像。
也许是心情不错吧,也许是太久没做了,那天他欲望高涨,特地开车绕了很远的路去了一个女人家,
他把车停在矮小的居民楼前,在情报组织警惕的目光下大摇大摆往前走,那个女人家住19号楼,他在经过3号楼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
六楼阳台的花已经枯萎了,耷拉着脑袋,和住在这里的某个阴阳怪气的死丫头一样,每次看到他都是一脸愁容,连请他帮忙都是不情不愿的样子。
她走了?离开上海去别的地方了?他哐啷一下拉开沉重的铁门,昏暗的楼道一股土腥味,他突然没刚才那么理直气壮了,站在原地犹疑着,他看着手里的围巾,上面的雪水融化了,又凉又湿,真要给她戴上,她肯定又要皱着眉头不高兴。
可他还是上了楼,敲敲门,没人应,
陈旧的防盗门上还贴着水电煤和物业费账单,这破小区还有脸收物业费?他冷哼一声,掏出手机打开支付宝,按着那些账单上的户号一一缴清了费用。
就这么走了?回不回来谁知道呢?他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无依无靠,拎着个小小的行李箱四处漂泊,随便蜷在哪里都能凑合着睡一觉,
但这些都和他无关,反正账单也没几个钱,就当他尽了地主之谊吧。
他再一次放了19号楼的女朋友鸽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来找她两次都悻悻作罢,
也许她不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吧,她叫刘娟,人如其名,长相平平,就是皮肤还算白皙,脸圆圆的,瘦瘦小小的没什么料,在床上也乏味,永远留着长到腰际的直发,像清汤挂面。
“不好意思,临时有事。”
“没关系,”电话那头的刘娟轻笑一声,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和缓,
“不过你真是来找我的吗?从你单位过来可不近哦,从你家过来就更远啦!”
“当然是来找你的,我很喜欢你。”
他兴致不高,随意糊弄两句就挂断了电话,他有些累了,今天特地早早下班,可现在都十点了他还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昏黄的路灯下大雪纷飞,他再次经过傍晚和孩子们一起堆的雪人,雪人还睁着圆溜溜的黑眼睛看着他笑。
他将车停在路边,下车慢慢走到雪人身边,将红围巾重新戴回它脖子上,
反正她也没机会戴了。
除夕夜他还是一个人过,从记事起他就一直一个人,男人嘛,很正常,他曾经想过和某个女朋友像正常情侣那样过个年,可要命的是在举国欢庆的日子里他提不起一丁点欲望,
没有欲望却和女人共处一室,这对他而言比酷刑还折磨。
他随便下了点水饺,北方人喜欢吃饺子,但是他一直觉得饺子皮太厚,咬不动也不好吃。
啧,确实不好吃,他吃了几个就都拿去喂楼下的流浪狗了。
上海市区不能燃放烟花爆竹,但依旧有零零星星的鞭炮声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烟花也是,离他太远了,小小的一朵,颜色也很黯淡,一会儿就灭了。
他没有看春节联欢晚会的习惯,他讨厌吵闹,他打开投屏看了一部电影。
磨磨唧唧的爱情片,真是够了,爱情是什么东西?爱情不就是性满足吗?越满足越爱,不满足就不爱,至于拍一部两小时的电影?
他无语地摇摇头,切屏去看速度与激情了。
零点到了,小区里还是一片死寂,上海的新年翻不出什么花头来,只有远郊隐隐约约听得到欢腾的爆竹声,遥不可及的烟花争先恐后地绽放。
同事朋友都有家,这种时候没人陪他出去喝酒,而他除了母亲没有其他说得上话的家人,母亲在他成年后就像卸下重担一样马不停蹄去了澳洲。
手机热闹了一阵子,很快就没了声音,过了零点没人理你,他拿起手机翻看聊天记录,这种群发信息真是搞笑,对方毫无诚意,他也知道你知道他毫无诚意,可他还是乐此不疲地发个没完。
屏幕最下面的一个聊天框静悄悄的,头像是一只蓝色的蝴蝶,唯一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个月前上海最热的时候,
“她带着家里人来给我道歉了,我想还是算了。”
半个小时后他回复:“随便你啊。”
又隔了大半天的时间,她在深夜十一点悄咪咪地发了三个字:“谢谢你。”
这一次他回复得很快,他记得他当时在审讯室里熬一个死都不开口的嫌疑人,
“怎么谢?”
“请你吃饭。”
即便小半年过去了,他看到这行字还是隔着屏幕都想笑,但仔细想想她说的也没错,一个外地来上海打工的小姑娘,除了请他吃顿便饭,还能怎么感谢呢?
新年的鞭炮声遥不可及,他在对话框里输入四个字:“新年快乐”,
还好,她没有拉黑他,还回了他同样的四个字,并配了一个笑脸的表情。
一个电话过去,她的声音嘶哑,还带着鼻音,他想问她为什么哭,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抱怨:
“你那边好吵啊!你在哪里?”
她说她在老家,他想问她还回不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可这些到最后都变成了玩世不恭的调戏:
“我去拿你答应给我的谢礼。”
你就是我的礼物,
她不说话,他知道她后悔了,但他想说后悔了也没关系,他不是只想跟她上床的坏男人,等她回上海了,他想跟她一起去迪士尼看烟花,陪她看一场无聊的爱情电影,或者什么都不干,就说说话也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