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她和所有人都没什么话了。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还停留在她小说的最新一章,后面她没有再写,她本来想去那个县的,那里有一家部队医院,可肚子里的东西绊住了她。
对了,她和读者的话倒挺多的,评论区你一言我一语也很好玩,这是她为数不多真正开心的时刻,有时候还有喜欢她的读者寄明信片和伴手礼过来,
那些东西呢?
她躺在摇椅里仰起头看着天花板,墙皮早脱落了,还有一片吊在那里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落下来砸在她脸上了,
她抄起手里的核桃扔上去,精准击落那块墙皮,还抖落一片灰,还好,墙皮和灰都掉在了她身后的瓷砖地上。
她去客厅的茶几上拿起叮咚叮咚响个不停的手机又返回阳台,捡起地上摔碎的核桃重新躺回摇椅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毯子盖在膝盖上,
那些读者寄到她上海家里的东西呢?也都被姓徐的清理了吧?
狗杂种不得好死,呵,要说杂种,姓徐的还真是杂种,他妈一看就不是纯血中国人,俄罗斯还是乌克兰,反正就是斯拉夫人的长相,还有脸质疑她是不是少数民族?
唉……他们这些人呢,到哪个年代都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解锁手机,娴熟地打开小说软件,一打开就被读者逗笑了,
“出轨男不得好死!”
“让渣男和小三锁死!预祝女主追爱成功!”
“男主怎么还没出现?在线等,挺急的!”
她笑得发颤,摇椅晃啊晃,吱吱呀呀的声音响了一会儿慢慢停下,一同消失的还有她的笑容,
“他不会不得好死的啊妹妹,你还是太年轻……”她出神地望着手机屏幕,自言自语着呢喃,
不得好死是输了的那一方最无力的诅咒,
“就连那个小三,也不会不得好死的,他们都比我更快乐。”
她再一次想起那个出现在她和徐昭林床上的年轻女人,年轻真好啊,她也年轻过,平坦的小腹,嫩滑紧致的皮肤,纤细的腰,挺翘的乳房和屁股
男人,哪怕已经比她老了那么多,还是要年轻的
但是男主,她小说里还未曾出现的男主,他一定不会这样的,他很温柔地叫她“小雪妹妹”,同学寻他帮忙他永远笑着说好,他不会像徐昭林这样骂人,不会随便和女人上床,他说“人最重要的是责任和担当”,他认真地对待爱情……
可这样好的人怎么可能还没成家呢?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才上午十点,天已经全黑了,时不时有霹雳划破苍穹,伴随着轰隆隆的闷响,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
“你这好日子,别人羡慕都羡慕不来呦!”她想起那个把她的地址告诉徐昭林的势利眼同事,她给白雪带自己做的蛋糕点心,客户刁难白雪她会帮白雪,但她话里的刺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猛地冒出来,以刁巧的角度刺破白雪最虚弱的防线,
“这种好日子啊要想过得久,白雪,你就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他这种男人,公子哥,还是个警察,天天满世界跑的,有个一两次很正常,但你说你一个外地人,又没背景,工作能力……说句老实话也就那样!要想有让人羡慕的日子,就得忍别人不能忍的糟心事啊……”
羡慕?此刻白雪起身望向楼下,一片污泥的菜场里那个疯女人不见了,
她根本不想让任何人羡慕她,她也不羡慕那些拿着爱马仕包包,穿着华伦天奴高跟鞋满世界跑的富太太,徐昭林他妈,那个该死的老女人像看贼一样的眼神她到此刻都记忆犹新,
没有人理解她,也没有人愿意理解她,
在这个世界上,她只羡慕一个人,那个陪伴在他身边的女人,每个清晨醒来时都能看到他,每个傍晚都能等到他下班回来用钥匙开门的声音,和他一起吃晚饭,一起窝在沙发里看电视,看累了和他相拥而眠,在黑夜里享受他的爱抚和亲吻,在他的身下沉沦……
她想要的,愿意用一切换的,就只有这个,
一切,她那比窗外冰雨还寒冷的眼睛缓缓望向自己隆起的肚皮,
对,一切,包括肚子里这个小杂种。
握在掌心的手机猛地震动起来,她手一抖,手机掉落在地,面朝下啪一声砸在地上,好了,这下真要换手机了,她轻啧一声,有些费劲地弯下腰把手机从地上捡起来,翻过来看一眼,
是一串上海的陌生号码,也没标注外卖电话或者广告诈骗电话什么的,
“喂?”她点了一下碎了的屏幕想打开免提,锋利的裂缝刮破了她的手,一滴血啪嗒一声掉在屏幕上,
“白雪?白雪!”
“叫什么叫?有病啊?”
她吸吮一下破碎的指尖,一丝腥甜在舌尖弥漫,
“你在哪里?”
“在家啊,你换号了?”她把手机扔在摇椅里,去卧室拿创可贴,“有事快说,没事我挂了。”
“白雪你听我说,现在千万别出门!门反锁起来!听到了没有?”
手机开着免提扔在阳台,她站在卧室的壁柜里都能听到对面震耳欲聋的喊叫,
“不出门?”她拿着创可贴返回阳台,边包扎伤口边困惑地盯着破碎的手机屏幕,像一面破碎的镜子,照出她破碎的面容,
“不出门我吃什么喝什么?”
“别吃了!命都快没了还吃!”对面大吼一声,但很快又用央求的语气说,“小雪,听话,别出门,警察马上就到了,也别给任何人开门,特别是那个疯女人,她要伤害你,明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