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恣捏着纸条有一瞬的无语,但还是把早饭给吃了。
她正准备收拾下东西去工作室,忽然接到了卢昶打来的电话,觉得有些奇怪。
卢昶虽然是高峥的助理,但许恣和他的交际实在不多,大多数都是她打高峥的电话过去时人在开会没办法亲自接,卢昶帮忙接了这种情况。
“喂?”许恣摁了免提放在鞋架上,准备穿个鞋子就出门了。
“许总,我是高总的助理卢昶,您现在还在家吗?”
“在。”许恣回答,“不过马上要出门了,是高峥有什么事吗?”
“对,高总说早上出门太急,有一份提案落在书房里了。他现在在开会,没时间返回来拿,让我先给您通个电话找一下,我现在开车过来取,您看方便吗?”
许恣虽是不解,但还是应了下来。高峥做事向来小心谨慎,忘带东西这事儿实在少见,更何况似乎还是现在对他很重要的一份文件。
许恣先问清楚了那东西是什么,就挂了电话折返到书房去找。
书房大多数都是高峥在使用,桌面整洁规律得一目了然,但许恣就是没找到卢昶说的那份提案。
许恣还在嘀咕是不是自己眼睛瞎了,正准备拉来抽屉也找一找,一打开下层的抽屉,就发现了一本看起来有点破旧的《十四行诗》。
许恣还讶异高峥怎么会把书放在抽屉里,像他这种连许恣把水果刀不小心放在了同是厨具收纳盒却是放剪刀的槽里都要纠正的强迫症来看,这本书只应该出现在书架上,而不是塞在抽屉里。
她拿了起来,被最上方露出来的一小截纸吸引了目光,上面露出了两个手写的字——“协议”。
她翻开被夹着的那一页,左边正好是第109首诗:
“这无边的宇宙,对我都不过是虚幻,
只有你,是我的玫瑰,我爱的全部。”
而右边,是一张有些泛黄的纸张,上面是几行周正的手写字迹。
许恣愣了一下,她发现这是她的字迹。
纸张的最上方赫然写的是“对赌协议”四个大字。
“甲方:许恣
乙方:高峥
甲乙双方本着自愿、公平、公正的原则,签订以下条约:
甲乙双方自2024年6月1日起,自愿成为恋人。经友好协商,自2026年12月31日起,甲方对乙方永不提出分手决定,乙方反之亦然。
如有违约一方,违约人应赔偿无过错方人民币伍拾万元整。”
底部分别是两个签名,那时候的许恣和高峥还没有学会在签合同时会签的龙飞凤舞的名字,纸上还是板板正正的好学生写法。
她拿起那张纸,反复将它确认了好多遍,才反应过来原来高峥真的把这个承诺保存了很多年。
那时她和高峥步入大四,高峥比她先有职业规划,从大三的时候就开始与人共创技术研发,注册了家小型公司。
许恣不得不承认,高峥的头脑和手段就是做生意的料。他们学院里要给他保研,但是高峥很早明确了自己未来的出路,他不走在长辈认知里对他而言最好的路,就放弃了名额。
到大四时高峥也没有让人失望,在事业上他俨然领先人一大步,带着初期的正肆参与了全国性的软件研发设计大赛。
所有的事情都在往预期的好方向走,直到高峥进入到决赛,被人污告指证抄袭和贿赂赛事选委,那段时间他瞬间像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
许恣不懂赛事的过程和性质,但高峥和其合伙人的所有心血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她为了高峥,去了解整个事况和背景,她这时候才知道,对方是有权有势的大公司,曾邀请过高峥“合作”。
美名其曰合作,实际上说恶毒点就是剽窃他人成果,无非是给钱的时候高峥不同意,大公司干脆就下流地施压不给钱暗抢。
那件事导致当时初出茅庐的正肆备受打压,资金链也全部断裂,名誉上受损和即将要申请破产的前兆让高峥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低谷期。
在许恣的记忆中,高峥从出现在她生命里起就是天之骄子的代言人,走哪儿都是意气风发、万丈光芒的存在。
唯有那时候的高峥看起来很脆弱,她小心翼翼地陪在他身边,无时不刻地都在担心这块名为高峥的漂亮水晶球会不会哪天就突然碎了。
在高峥颓唐但又还在奋力补救游说的日子里,许恣第一次见到了他的父亲。
说来也很奇怪,许恣一直都不知道高峥的家庭背景如何,平时高峥本人也很是低调,她便以为高峥和她差不多,都是小康往上比较富足的样子。
直到高轻鸿西装革履地出现,浑身上下都是金贵到不能再金贵的名牌,许恣听到高峥冷声地喊“爸”的那一刻,她才意识到她对高峥好像又知之甚少。
许恣无意听他们父子叙旧,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之后就离开了。等过半个小时收到高峥的信息,她还在等地摊上甜糯糯的烤地瓜。
许恣猜高峥和高轻鸿见面大概是为了比赛被污名的那件事,她那时虽不知道高轻鸿的名字,但对方一看身份就不凡,出于对父子血浓于水的信赖,许恣以为这件事应当会解决得很顺利。
没想到她提着两个胖胖的烤地瓜回去找高峥,他的脸色更差了,高峥单人公寓里的桌面变得一片狼藉——打碎的玻璃杯、泛滥了满地的白开水、掰折的银行卡、翻倒的书柜,以及高峥额头上的青肿。
许恣也是第一次见高峥这么狼狈的模样,地瓜都慌乱地砸在地上,她咽了咽口水才徐徐靠近边缘垂着脑袋的高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