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她和陈森的关系在古樟街变成了公开的秘密,有时候在路上?碰见他们,大家都?会下意识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最心急的肯定是?陈阿婆,她都?顾不上?酝酿措辞,直接在院子里逮住要出门的陈森。
“真在一起了?”
陈森耙了耙头发,故意卖关子:“谁?”
“你跟阿婆玩心眼。”陈阿婆气得想拿锅铲敲他,“说实话。”
院角的石榴树已经开花,红艳艳地压了满枝头,陈森想起确定关系的那?一晚,郑嘉西的嘴唇也是?红得那?么热烈。
他收回视线,英朗的五官因为染上?一丝笑意变得温和。
“是?的。”
陈阿婆的眼眶热了,她拍着他的肩,连声音都?有些哽咽,嘴里不断重复着:“好,真好。”
重塑一个人的内心世界有?多?难,这事陈阿婆是最有?发言权的。
别人或许不了?解,但她?清楚陈森是个外冷内热的典型,习惯旁观,不轻易表达,对于一个在幼年就遭受了?重创的人来说,这是一种有效的自我保护方式。
陈阿婆曾经?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把这孩子养得太过懂事了?,感情也好物质也好,他从不主动要求,面对伤痛或者困难又总是默默承受,甚至在得知亲生父母已经离世的那段日子里,他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发泄过。
一个对待什么都很认真的人,有?时看起来心特别硬,同龄人恋爱分手再?恋爱,玩得花样百出精彩纷呈,陈森却只会用工作麻痹自己,在人人都羡慕的大好年华里,他埋头过着苦行僧一般的日子。
陈阿婆玩笑似的提点过,她?说年轻人别活得太封闭,遇上能折腾的也要折腾几回,陈森对此既不反驳也不表态,我行?我素的生活依然溅不起半点水花。
所以对于他谈恋爱这件事,陈阿婆消化了?好久还是觉得稀奇。
端午节的这顿晚餐,所有?人都聚在了?杨叔家的饭店里,落座之后,陈阿婆的视线像不舍得挪开似的一直飘过来,郑嘉西终于忍不住问:“阿婆,我妆花了?吗?”
“没有?,就是觉得你?好看。”
郑嘉西真的很白,在灯光下更明显,她?的肤色比周围人要亮好几个度,安安静静地不说话也很抢眼。
见陈阿婆笑,郑嘉西也跟着她?笑:“那?看来我今天化的妆很成功。”
“你?们这个年纪怎么样都漂亮。”陈阿婆点了?点眼睛,“闪闪的,真好看。”
郑嘉西凑近了?给?她?看:“我这个眼影有?亮片的。”
陈森朝这边走的时候,郑嘉西正拿着一管护手霜往他阿婆手上抹,老人家就坐着随她?弄,眼尾弯弯压出又细又深的皱纹。
“还没上菜,先把这个喝了?。”
陈森手里拎着满满一壶热水,里头泡着海藻般的草药,看着那?绿到发褐的药汤,郑嘉西觉得不太妙,转头问陈阿婆:“苦吗?”
陈森已经?替她?倒好一杯了?,抢先道:“不苦。”
“这个凉茶好的,上火么喝这个最好了?。”王奶奶也附和,“清热解毒的,喝下去明天就没事了?。”
郑嘉西只怪自己贪嘴,她?一口气把邵菁菁给?的红薯片全干完了?,结果报应说来就来,喉咙发炎,嘴里还长了?两个要人命的溃疡,陈森说杨叔这里有?特效凉茶。
水有?点烫,草药味很浓,她?半信半疑地先抿了?一口,下一秒差点吐出来。
“你?骗我,这也太苦了?吧。”
是那?种能让人灵魂出窍的苦,郑嘉西的五官拧在一起,整条舌头都麻了?。
“苦吗?”陈森直接端起她?的杯子尝了?尝,隔了?几秒才说话,“还行?吧,你?再?试试。”
“还行?个鬼啊,你?都皱眉了?。”
郑嘉西才不肯上这个当,悄悄摸摸地把杯子推出去,又被陈森拿回来送到面前,他的语气很耐心:“说不定第二口就不一样了?。”
睁眼说瞎话,郑嘉西有?些为难地看着他,轻声?道:“……先放着,我慢慢喝。”
看起来像在撒娇。
这点小动作被对面的王奶奶抓了?个正着,她?举碗演示:“喔唷,慢慢喝更苦,你?就这样一口闷。”
赖阿伯也接话:“我教你?,眼睛闭起来,当白水往嘴里灌,大脑被欺骗住就不苦了?。”
“囡囡,这个比药管用。”
“老杨上哪里摘的苦草喔,这东西现在不好找,很多?山上没有?的。”
一桌人七嘴八舌地聊起来,但目光都聚焦在郑嘉西这里,好像生怕她?赖掉这杯凉茶,就连陈森也是,他不催促她?,很有?耐心地等着,最后冷不丁来一句:“凉掉更苦。”
郑嘉西被盯得没办法,吸口气仰头饮尽,杯子放下的那?一刻,夸赞声?和掌声?都一起涌来了?,跟逗小孩似的。
她?觉得有?点好笑,嘴巴里的药味好像也没那?么重了?。
陈森见她?肯配合,又把空杯子捡过去作势要再?倒一点,吓得郑嘉西在桌下拼命掐他大腿。
这时晚来的波仔绕过来打了?声?招呼,他身边还跟着个凑热闹的季江潮,两人见到郑嘉西也不再?是以前那?副分外眼红的嘴脸,有?模有?样地问了?好才离开。
“这俩小子有?意思啊,双胞胎一样的,一个剪了?头发另一个也跟着剪。”王奶奶笑。
“清清爽爽多?好,那?刘海我早就想给?他绞了?,眼睛都要挡成斜视。”赖阿伯说完朝郑嘉西看过来,“波仔那?个朋友是你?亲戚?他们来剪头发那?天我好像听到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