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也不安全。”
“是是是,警察同志,”女人把手机撂下,一个翻身起来,伸手够到枕头上的连衣裙,边往自己头上套边絮絮叨叨:
“不过警察同志,我能不能提个建议?秉公执法是没错,但也要照顾群众情绪嘛,你看你这每次一句话不说跟打桩机似的,一点情趣都没有,弄得我生疼!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我有仇呢!虽说咱们也没什么关系,但床上这点时间里也别老是板着脸嘛,眼神凶巴巴的,”
她嘟着脸抱怨,光脚走到门口,寻到被自己甩得一东一西的高跟鞋,踩进去,抬起头对着门口的全身镜,笑嘻嘻地转一圈儿,纤细的指尖灵巧地拢起头发绾在脑后,再看向床边的廖千渝,不满地撅撅嘴,
“坐同桌那会儿就不爱理人,现在同床了还冷着脸,你说你哪儿来这么多不高兴的糟心事?以后哪个女人要你?咱们都是三十几岁的人了,你总不见得一直在我身上浪费时间吧?”
“嘁,”廖千渝冷哼一下,“上学那会儿不爱理你是因为你自己学习差还上课跟我说话,影响我学习,现在不爱理你,”他眯起眼睛,撩唇讥笑道:
“共享单车当然使劲儿骑喽,骑完了随便找地方一扔,难不成还擦一遍?”
“遍”字尚未出口就听到啪的一声,廖千渝嘴还没来得及闭上就被狠狠甩了一记耳光,余音被打散,消失在寂静的空气里,
方才还在镜子前娇笑的女人此刻站在廖千渝跟前,低着头,一双凤眸冷冷凝视他仰起的脸,松垮垮绾起的头发散落下来,卷曲的弧度贴着她的脸庞,
“想玩儿就遵守游戏规则,玩儿不起就别玩儿,少他妈阴阳怪气的找抽。”
女人说完一把抄起扔在床头的皮包,从包里翻出钱夹子,颤抖着手抽出一叠钞票狠狠摔在廖千渝脸上,“姓廖的你给我记好了,今天是我嫖的你!还有,请你以后别来找我,老娘玩儿腻了!”
说完甩着头发踩着高跟鞋咚咚咚地冲出去了。
廖千渝独自坐在床边,散落一地的钞票在昏暗的光线里红得刺眼,
他看了一会儿,拿起外套也出去了……
冬天的白银和西北所有城市一样,萧瑟,肃杀,万物凋敝,只有一棵梅花树,孤零零的,像平白无故冒出来似的立在街头,一大簇一大簇雪白的梅花在苦寒中傲然盛放,
而此刻梅花树下站了一个男人,正举着手机对着梅花拍个不停,眉头紧锁屏息凝神,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案发现场取证,呼啸的寒风中缩着脖子匆匆过往的行人走过他身边时都会停留一两秒,诧异地打量这个板着一张凶脸,小心翼翼“赏花”的中年男人。
”迟到了,五分钟。”男人对着手机端详一番自己的“杰作”,按下发送键,慢条斯理地对身后气喘吁吁的人说道,
“对,对不起啊徐哥,下不为例下不为例。”那人弯腰扶着膝盖喘气,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起身,一头汗珠,嬉皮笑脸地说着讨饶的话,
徐昭林收起手机回头,看到身后人的瞬间愣了一下,皱起眉质问道:“你脸怎么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双唇紧抿,眯起眼睛盯着他的脸,
“你是离了女人不能活了?来了就给我好好干活,要么就别来,想潇洒滚回上海去。”
廖千渝被他吓得寒毛直竖,赶紧立正站好,收敛笑容正色道:
“是,师傅。”
徐昭林沉着脸又看了他一会儿,放松神色,眼里闪过一丝戏谑,掏出烟盒叼一根在嘴里,
“东北小姑娘是结棍(厉害)哦,”他奚落地笑着摸出打火机,擦的一声点燃,边走边说:“以后你见了她少往我身上凑,香水味熏得人想吐。”
“啊?还好吧,”廖千渝亦步亦趋跟在他后头,对着他的背影笑嘻嘻道:“我刚来那会儿你不是还给咱队里几个小姑娘挑香水送香水么。”
徐昭林走在前面吞云吐雾,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年纪大了,胃浅。”
廖千渝无声地笑着摇摇头,再看一眼前面这个高大得有些离谱的男人,沾满血污汗臭的衬衫和皮夹克他给扔了,现在穿了件黑色羽绒服,里头是一件藏青色套头毛衣,在寒风中躬着背往前走,整个就是一灰不溜秋的中年大爷,
他想起十年前刚参加工作那会儿,徐昭林虽说也是大大咧咧的吧,但打扮得一直很精神,头发也利索地梳在脑后,乌黑油亮的,再加上混血儿硬朗深邃的五官,颇有点《教父》里阿尔帕西诺的派头,
那阵子队里几个闲得发慌的狗东西还总结出一条规律,徐少爷喷香水了,那就是又看上哪家姑娘了,廖千渝不会记错,徐昭林的取向一向稳定,偶尔有一两个“清汤挂面”的例外,没多久也就分了,
“换换口味。”谁要是问起来,他都是这么回答,也对,人的口味不会变,偶尔换一下,很快就会换回去的,
但那天徐昭林只是去了一趟银行,去询问一个女证人,回来的路上就开错了路,用老魏的话来说“魂灵头阿么了(魂儿都飞了)。”
而那个女证人,后来还去过局里的法医室验伤,据见过的人说,一米六都没有,像一根裹得严严实实的豆芽菜,就露了张脸,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脸圆圆的,下巴短短的,就是个小孩儿,唯一的优点是白,比雪还白。
“你们北方小姑娘喜欢男人喷香水吗?”
某一天徐昭林突然问了他这个问题,当时就他们两个人,他脚翘在办公桌上,手里把玩着一瓶帕尔玛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