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会是九思给出去的吗?
袁仲林有些拿不准了。按照经验,师侄给那白眼狼的东西都得有点实际用途。再小的玩意儿,上面也能镶刻五六个小阵。眼下这个却不然,似乎只是一个纯粹装饰……
“罢了。”袁仲林摇摇头,到底把坠子塞回袋中。
考虑师侄应该是真的累了,他并未直接前去找人。而是等了一个下午,到了黄昏时刻,才又去邬九思的洞府。
有客前来,邬九思自要露面迎接。脸上是笑,眼里的疲惫却并未消散。
袁仲林看在眼里,暗暗摇头,口中却并未再“劝”师侄什么。相反,他笑呵呵地拎起手中酒壶,道:“你师弟近来到了北州,这是他刚刚托人送回来的孝敬。我倒也听说过,那边儿有座不同寻常的仙城,里头的修士各个都是酿酒的好手。怎么样,陪师叔一起喝一杯?”
他口中的“师弟”,其实是袁仲林自己的徒弟。只是他与师兄师姐关系亲厚,两边儿小辈便也被放在一起排辈。
邬九思答应了。“师叔稍等,我让人去取杯盏。”
袁仲林点点头,左右看看又提出:“我在你这个岁数的时候,时常与师兄师姐他们一同在山巅月下饮酒,今日便也如此,如何?”
邬九思依然答应:“自然是师叔安排。”
很快便有值守弟子拿着酒盏前来,又按照袁仲林的吩咐在外间石桌上摆好点心。正是日落之时,漫天夕色落入山林,同样落在邬、袁等人肩头。耳畔是酒水倾泻入杯的声响,是群鸟在林间的鸣叫,是道侣转过身来,叫出的一声“九思”。
邬九思蓦地抬手,将杯中酒水一饮而尽。袁仲林在一旁看着,等到师侄的杯子落下,他手指微微一动,自有新的酒水倒入对方杯口。
而后是又一杯,再一杯。酒水中的灵气淡淡萦出,绕在邬九思身侧。天色愈发暗了,山林一片朦胧。
又,再。
有一句话,袁仲林自始至终没说,只是他觉得师侄会懂。
——喝了这一壶,就把那个白眼狼忘了吧。
他不值得。
醉灵
郁青也在喝酒。
被“请”出天一宗的后,他行路不久,便抵达了一座临近的仙城。抬头看看城门上的字眼,是“通月”二字。
犹豫片刻,青年选择进入城中。
倒算是熟门熟路。在他还只是一个寻常郁家子弟的时候,通月城是郁青常来的地方。在山林里猎到妖兽、挖到灵植之后,他都会选择到这儿出售。偶尔运气好,东西卖出去,还能得些新出现的好东西的线索。
后来到了天一宗里,他不再需要一块灵石一块灵石的攒钱,也不敢距离邬九思太远,自然不会再来。直到今天,郁青心头空空茫茫,烦乱交织。他当然可以沿着大道再往下走,但他又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方坐一坐、稍稍整理一下思绪。
再有——
手指在腰间碰了碰,正摸到灵剑剑柄。
把乾坤袋交出去的那一刻,郁青不曾多想什么。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手头已经一块灵石都不剩了。
要在修真界行走,这样当然不行。好在邬真人仁慈,并未收走他的本命法器。郁青便盘算,到城中看看各类物品如今的售价,多少攒些家底再离开。
他不知道,那些负责“请”他离开的太清弟子并未回山,而是依然跟在自己身后。看着郁青的动向,他们皱皱眉头,低声议论:“要上去赶他吗?”
有人赞同:“真这么做的话,得换身衣服。”
也有人提出异议:“正是,通月城谁不认识咱们?——不过,照我说,还是不要那么着急。城里人多眼杂,距离山上又近,万一呢?”
袁仲林不曾直白和弟子们说起自己的考量,但众人“为少峰主愤愤”的心情总和掌门他老人家一样。几句话间,原先抱着“赶人”打算的弟子也被说服了,“是了,万一让少峰主听到消息,指不定还有什么状况。”还是等那白眼狼距离天一宗真正远了,他们再现身动手。
毫无所觉的时候,郁青避过了一次危机。
他忽略万豪,进到城中另一家商会,开始细细查看、记下各种低阶妖兽、灵植的售价。结合自己对附近一带山林状况的了解,很快在脑海当中拟出一张单子。
接着,郁青开始忙活。他出城,进城,一个下午时间过去,已经不像自己前头那样两手空空。百来块下品灵石到手,青年稍稍松了一口气。从酒楼旁路过的时候,也能犹豫一下,最终进入。
他自然不打算用自己刚刚攒下的家底“奢侈”,坐下来后,郁青只点了一碗牛肉面,加上一壶酒。
面是为了填饱肚子,奔雷牛肉和酒则都是补充灵气一个用途。其实喝茶也有作用,可邬九思也喜欢这个。既要思索自己接下来要如何走,郁青便希望更心静些,少受过往影响。
然而等到酒水真正下肚的时候,他又发现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怎么会不受影响?他身在天一宗外,稍稍扭过头,便能看到各个峰头的仙宗弟子在街道上行走。其中有一身绛紫道袍、让他避之不及的无极峰人,也有让他光是看一眼,心口便泛细密疼痛的太清修士。
可郁青不愿意承认这个。
他转过目光,重新去看眼前的酒杯面碗。自己怎么会心痛?不就是一个人的日子吗,他又不是不曾过过。阿娘走了以后,他便一直是这样了。“父亲”只会在意那些有天赋的孩子,如郁青这样连引气入体都难的,他连一个眼神都不愿意多给。平日倒是有和族中兄弟一同外出的时候,可这当中又有谁能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