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反驳,只作撒娇任性之态,恳请朝廷启用李慕。
父皇对我还算偏爱,只无奈地回:‘去青州上虞县,当一县令吧。此官职,配他的才华已是绰绰有余了。’
这话一出,我便不可再言。
两月后,李慕返回家乡,兑现诺言。
信中,他告知我,许老狗临死之前,喝了松液酒,气若游丝地说:‘这确是稀松平常的劣酒,但还有儿时的味道……!’
酒喝了,人死了,李慕也赢了赌约。
再过一月,去上虞县的调令,传到了青莲乡。
李慕本想推诿拒绝,却正好收到我的来信。
信中无字,只有他那天盯着看的一根玉簪。
那是我母后生前赐予我的,一直是我心爱之物。我赠予他,希望他能出仕,一步一个脚印地展露才华。
李慕与我回信,只有八个字:‘天下安平,只为安平。’
我收到回信,心中欣喜,竟一连几日都未睡好。
……
往后,又过了三年时光。
在这期间,我未曾见过李慕,但与他书信频繁,几乎每月都有一两封。
信中,他说了很多在上虞县生的趣事和见闻,也曾因县中政事,与我争论,与我喋喋不休。
除了书信往来,我也在时刻关注着上虞县生的大事儿,因为他在信中,总是报喜不报忧。
李慕赴任的那一年,上虞县洪水决堤,汪洋百里。
是他召集农户与乡民治水,在堤坝上住了三月有余,亲斩贪官二十余名,最终成功抗洪,救助流亡百姓无数。
那里的乡民,都视他为——领袖。
第三年,边境的冲突更加剧烈,上虞县又位于隘口之前,青州一位名为朱勋的流寇,突然揭竿而起,高举乾字旗,与南疆部落里应外合,偷袭了上虞县。
尸骸遍地,民不聊生。
李慕为了掩护乡民撤退,竟然只带领三百位县内壮丁,向死而生地伏击南疆部落,斩敌将一名,烧毁敌方补给无数,成功拖延敌军两日,让乡民成功逃到蜀地。
三年前,他怯战的骂名,在此事件中逐渐被洗刷,南方多地的百姓,都称他有——担当。
同时,朝堂局势,也愈变得诡异莫测。
我父皇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各派党争不断,暗流涌动,内陆自称义军的流寇并起,正在攻城略地,边境之地,还有强敌入侵。
靖国已经到了风雨飘摇,即将覆灭的境地。
可父皇的心思,依旧不在清理内忧外患之上,他不停地追问辅王炳权,问他何时能带回来人皇印。
他还想长生,还想靠一个传说,改变一个王朝的命运。
或者说,他知道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可能只是臆想,可能只是梦中幻影,但对于一位垂死的老人来说,这便是所有的希望。
为了稳定朝堂,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生了。
父皇知会于我,要我嫁给辅之子王瞳,择日大婚。
我知道,他这是想稳住王家,行联姻之举,彻底与其捆绑,奢望着能等到对方拿回人皇印。
我自然不愿答应,可这便是我的宿命……
从父皇通知我的那一日起,我便被限制在宫中,不可随意外出。
而那位肥胖且令人讨厌的王瞳,却经常来宫中看我。
为了那个曾经疼爱过我的老人,还能有个念想,还能闭上双眼,我便对王瞳虚与委蛇,疲于应对着。
但我心中却想,如果父皇不在了,李慕愿再次赴京,接我离去,那这深宫庭院,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呢?
我写了一封密信,遣心腹之人带出宫中,并送与蜀地。
一月有余,李慕回信,他已在来京的路上了。
我翘以盼,每日都站在高墙内望着南方,看着落叶,一天天的算日子。
他会来的,他是那位……一诺千金重的男儿。
世间最苦之事,莫过于相思。
一天天的望啊,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