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华裳一行是在距离京城几十里时,与押解进京的廖魁相遇的。
现年四十五岁的廖魁,长眉修目、体态魁伟。几年的知县,为他温润如玉的书生气增添了几分官威。
郑全派去的金宝一路护送,恰好押解的官兵又是金宝的幼时伙伴。
故而路途虽遥远,却没吃什么苦头。
廖魁在听温氏诉完女儿的遭遇之后,什么话都没说,问廖华裳要了笔墨,亲自提笔写了和离书,又去寻族中长老们签字画了押。
最后郑重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之后便将廖华裳唤到一边,详细询问了事情的经过。
在听到女儿说有意撞破傅灵蕊带孩子进府时,廖魁轻斥一声,“胡闹!既知时局动荡、家族蒙难,还如此任性行事,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廖华裳轻笑道:“袁诤想要谋害女儿之心,并非一日两日。只是他擅于伪装,女儿没有及时现而已。此番若非袁诤给女儿下毒,父亲会同意女儿与他和离吗?”
廖魁没有说话。
当然不会!
哪怕女儿自降为妾,留在伯府委屈求生,也好过和离后跟着族人去流放。
男子被流放,想要活下去尚且难上加难。
府中女眷都是活在锦绣堆里的娇娇儿,哪里知道流放的女眷,会遭遇到什么非人的待遇。
古往今来,女子都是依附男子而活。
在夫家的荣耀和颜面,是娘家人给挣来的。
如今廖氏大厦倾塌,不管是廖华裳还是其他嫁出去的廖氏女,在夫家的命运,便只能赌夫家的人品。
自古男子多薄情。
母家势败后,男子能在后院为其留一偏隅,容女子偷度残生,已属实难得。
廖魁长长叹息,久久沉默。
过了好久才轻声问道:“你说,你的毒是太医院张院使诊出来的?”
廖华裳嗯了声,将遇到大伯的事仔细说了一遍。
廖魁谨慎地问道:“这些话,你可对别人说起过?”
廖华裳道:“只与母亲一人说过。”
廖魁点点头,“这件事,万不可再对其他任何人提起。包括你大伯母。”
若太子与堂兄果然还活着,那廖家,便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件事一旦传出去,朝廷迅铺开一张围猎的大网,将羽翼未丰的太子一党斩杀殆尽。
那他们廖氏世世代代,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因为临近京城,马车和驴车就不好再用。
郑全让陈方送了信过来,说所有物资已经托镖出城。
廖华裳便让侯庆带着林嬷嬷她们,以及得了消息赶来的家富家财兄弟俩,将马车和驴车赶到京城以北十里的百乡亭。
犯人不能进城,需得在西城门外候着。
等廖赟家中女眷和其他族人到齐之后,更换户籍,直接上路。
袁诤比大伯母她们到得都早。
他一身锦衣华服、金冠玉带,高高端坐马上。老远看到廖华裳,打马朝她跑了过来。
不等靠近,春生和李大壮便拦在袁诤面前。
袁诤站在人群外,笑眯眯地朝廖华裳伸出手,“裳儿,离家这么多日,你闹够了没有?闹够了就回来吧。”
廖华裳刚要上前,突听父亲唤了一声,“裳儿。”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父亲。
父亲没有看她,不急不缓慢慢站起身,轻轻抖了抖衣襟,越过廖华裳走到袁诤面前,“承恩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