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他不能死。”她还想老了之后,他们或许能跟当年一样喝喝酒,说起打仗之事,何况夏子程今年才二十七岁,膝下只一个女儿,现在死太早了。
“尚将军不要感情用事,你能做的就是整军,打败玛卓人,为夏将军报仇,至于你若想求皇上拿西尧废帝来换,凭着我从小在皇伯父跟前长大的这些年经历,我可以告诉你,皇伯父绝对不会允许的——一个皇帝若是这样就接受威胁,当什么皇帝。现在这里我是钦差,我最大,来人,送一把长枪过去给那四个玛卓使者,让他们用那把长枪杀了夏将军,我们东瑞军绝对不会因为一个人的命,而受胁迫拿出什么去换。”
尚灵犀完全不能接受,“郡王何以对夏将军如此,连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也许皇上见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愿意拿那个一点用处都没有的西尧废帝交换呢?”
安定郡王无奈——看来这尚灵犀对夏子程还是一样痴心,自己这坏人可当得真困难,“尚将军,南蛮、北沂来朝,都是因为我东瑞军抓了西尧废帝做抵押,他们看在眼中,怕了,与其有天被抓去京城软禁,不如早点服从,还能在家乡过日子,这要是有人抓了我们东瑞将军,我们就把西尧废帝给放了,你想想,这南蛮、北沂还会服我们东瑞吗?要是战事再起,死伤再增,尚将军担得住?”
尚灵犀错愕,她真没想这么远,原来软禁西尧废帝背后的意义这样大?可是、可是……
“难道夏将军的命就这样没了?”
安定郡王好像听到什么奇怪的话一样,“军人哪还有自己的命?尚将军,你的命难道还是自己的吗?”
尚灵犀哑然。
三日后,夏子程的屍体被铁枪立在东瑞跟西尧边界的柱子上,而且极其屈辱——他们把夏子程的头颅砍下,然后用头发绑缚在他自己的手上,等于他自己提着自己的头,面向东瑞国边境。
将军死了,这事情得八百里加急传回京城。
不到十天,京城人都知道了,夏将军领兵出战,殉职而亡。
皇帝大恸,追封为从三品,云麾将军。
郡王勾勾缠
尚灵犀一肚子闷气。
很想整军出发,杀得玛卓人片甲不留,主要是抢回夏子程的屍首,还要顺道给他报仇。
可惜军粮短缺——朝廷以贾太尉跟许太师为首的两批人又开始争论不休,粮草两三天来一次,众人都不知道两三天后还有没有得吃,军心低落,饶是尚灵犀很想一口气杀入玛卓军中,也不能轻举妄动,没有一个月以上的军粮做担保,她不敢轻易西行,万一进入一定的深度,粮草却断了,所有人都得等死。
她是将军,手下是四十三万条命,四十三万个家庭。
躺在军床上,尚灵犀强迫自己休息——夏子程死后,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睡过一觉了,闭上眼睛就是他的样子。
这几年来,难得脆弱,每次想起他,眼眶就发热,得赶紧深呼吸才不会哭出来。尚灵犀很后悔,他是牵着玉兔出去才被抓的,要是她那日不叫人把玉,兔牵来就好了,那么他还会好好的活在这世上。
都是她的错……
“尚将军。”女兵来报,“安定郡王来了。”
“请他进来。”尚灵犀深呼吸几口气,从军床上跃起。
安定郡王走了进来,“本郡王打扰尚将军午休了?”
“没有,郡王何事?”
“我刚刚已经写了信,请父王施压贾太尉,相信粮草之事,不日就会有消息。”
尚灵犀一喜,“多谢郡王。”
安定郡王仔细端详她,“尚将军是想到什么了?眼角还是红的。”
“边疆风沙大,没办法,臣怎么想也只是想着军粮——打仗不能缺人,我现在有了人,但缺粮,粮食一到,我就可以西进。”
“给夏将军报仇?”
“给我们东瑞百姓争个安康。”
安定郡王略微失落,尚灵犀对他还是防范得紧,一点心里话都不想跟他说,“给东瑞百姓争个安康”,多漂亮,一点破绽都没有,因为风沙大眼睛才红,听起来也好像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是他生在王府这种狡诈之地,怎么会看不懂尚灵犀,她就是舍不得夏子程,真不懂他哪里好了,竟让尚灵犀念念不忘。
“我们五年不见,尚将军都没问本郡王好不好。”
尚灵犀无奈,“郡王乃敬王府世子,又是皇上的亲侄子,富贵无限,哪需要臣多嘴问那一句。”
“本郡王允许你问。”
尚灵犀觉得简直了,这安定郡王是小孩子吗,但没办法,他既然是钦差,就代表皇上,自己无论如何要退让三分,于是顺着他的心意,“郡王这几年可好?”
“好,也不好。”
唉,这就是要她继续问下去了,她实在没那心情玩文字游戏,但看在他刚刚去信京城,替她催了军粮,只能打起精神应付,“好在哪,不好在哪?”
“好在京城生活繁荣热闹,本郡王每日都有事情忙,讲白了就是挺充实的,今日骑马,明日打猎,后天游船,天天有把戏,也不愁无聊。”
“那不是挺好的?”
“可是我后宅乱啊,我的正妃是蔡国公的嫡孙女,她心胸狭窄,容不下我那些侍妾庶子,她才入府一年,我的七个庶子已经死了三个,我只好把剩下四个庶子迁往江南生活,这才避免遭她的毒手。”
尚灵犀心里一惊,一年就死三个庶子?这蔡氏这样心狠?
京城的后宅怎么这个样子?
西疆虽然也斗,但争的是男人的宠爱,从没人把气出在孩子身上的,这蔡氏未免太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