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妍听贞淑将当日翠云馆的事情回禀,在启祥宫中大骂:“西八!没一个能成事的!那阉货狗崽子竟敢用假货蒙本宫!”
贞淑劝道:“幸好咱们行事隐秘,珂里叶特氏的事情闹得也大,现下所有的眼睛都盯着翠云馆,查不到咱们头上。”
金玉妍这才气平了些,冷冷地翘起嘴角:“张念祖的身份隐秘,任谁都想不到,他是咱们的人。他这回也乖觉,赶着认了个受贿的罪名,之后再有什么事也疑不到他头上。”
贞淑对着东北方向欠了欠身:“也是世子安排精妙,真的找到这一个张氏后人。如今皇上定然想将此事掩盖下来,也就不会给张念祖太重的罪,他日后还是可以为我们所用的。”
皇帝想自己这一病突然,外间必是猜测纷纷,舒贵人是太后的人,必得绊住她,不让她去给太后报信,于是下令让意欢住进臻祥馆,自己病好前都让意欢陪侍在侧。
意欢自是欢喜,道自己必尽心服侍。
不过各样服侍人的活计大部分着落在宫女身上,意欢做得最多的,就是给皇帝端药,偶尔与皇帝谈论诗词凑趣。
容音也来过几次,她每次来,皇帝往往将意欢打走,和皇后一待就是许久,仿佛是他与皇后有要避着外人的夫妻私语要说,令意欢心内酸涩。
实际上他们也的确是有话要说——大部分都是为了处置各项善后事宜,五阿哥自出生以来就险象环生,落地后第二天就起高热,乳母说他连喝奶都没力气,哭声也微弱,容音已经命人连夜在撷芳殿准备出一间暖阁,专门拨了炭火,烧了地龙给孩子保暖,又命赵太医带着江太医、包太医在暖阁外间住下,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第一时间去看诊。
另外,皇帝担心太后会借机又有动作,让皇后继续用偶感风寒的说法搪塞六宫,一定要守住自己骤然病倒的消息。
容音交待众人务必严守皇帝染病的消息,六宫众人和外间大臣只得到春日天气反复,皇帝偶感风寒的信儿。
只是皇帝未至而立,正是年轻力壮的时候,一病便是卧床不起,再加上官女子珂里叶特氏突然早产,众人自是猜测其中另有隐情,因阿箬、白蕊姬是目睹整件事的人,这三日以来,明里暗里来打探消息的人络绎不绝,永和宫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
两人又不敢外传,又怕自己憋不住,索性躲了出去,整日呆在长春宫中。
因皇帝病中,也不敢玩乐,白蕊姬还能教教璟泰说话,阿箬只得打络子或胡乱翻着长春宫里的藏书解闷。
她看着白蕊姬母女其乐融融,也有些羡慕:她在最得宠的时候也没能生下个孩子,如今新人年轻貌美胜过她,她又不如高贵妃等旧人有些旧情可以攀,现如今皇帝已经有些冷落她,只怕更是没机会留个一儿半女了。
她还在伺候如懿时,也想过,自己卖的活契,等日后离了乌拉那拉府,嫁个待她好的人,看着他不借债,生儿育女,最好是生个女儿。
她那时候想,要是有个女儿,她定要让女儿每晚睡在自己身边,日子再难,也绝不把女儿卖给别家为奴为婢。
这几日皇帝精神不振,意欢亲自画了经幡,冒着四月的小雨亲自挂在臻祥馆屋檐下,为皇帝祈福。
四月的小雨还有些凉意,意欢当夜就有些鼻塞声重,齐汝道这样一来恐怕会反而把病气过给皇帝,还是请贵人在臻祥馆养病吧。
这一日晌午,皇帝总算觉得精神健旺了些,这时进忠来报,履亲王求见。
履亲王这几日查案查得焦头烂额:虎毒尚不食子,宫廷里,竟然出了怀孕宫妃给自己服食毒药,冒着毁坏自身健康和龙嗣的危险,只为栽赃无过的皇后,败露后又直言后位本该属于一个家世、人品都远不如当今皇后的冷宫罪妇,把皇上都气病了,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此案是众目睽睽下生,大体上已经明了,但有些细节令履亲王百思不得其解:珂里叶特氏被禁足翠云馆,怀孕后也就出去过几回,而三宝也不过是长街洒扫的太监,两人按理不会有交集,到底是谁让他们勾结起来的?珂里叶特氏所服朱砂,既是宫外的假货,又是谁作手,将此物从宫外运到宫内的?
询问了海兰的宫人,履亲王得知海兰怀孕后除了去过几次御花园,还去过一趟启祥宫。
顺着朱砂的线索,履亲王查到了采买太监,可这太监却在宫外采买时突然病,当场暴毙,已经由九门提督上报案情,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三宝虽然受不住刑而招供,但也不知幕后主使。
海兰自苏醒后就全程沉默,一开口就是为乌拉那拉氏喊冤,也没说什么有用的。
但是,履亲王抓住了一条线索:“三宝交待,那幕后主使藏头遮脸,即使压低嗓音也能听出是名女子,倒是和朱砂案中贿赂崔嬷嬷的情形很像。也许两件案子,背后另有幕后黑手。”
履亲王知道这个幕后黑手令皇帝投鼠忌器不能处置,所以才推了明面上的乌拉那拉氏出来,可是若此人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害嫔妃皇嗣,甚至剑指皇后,意图动摇后宫稳定,那他身为宗令,也不能坐视不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皇帝沉吟半晌:“履王叔,北族乃大清附属,北族历史,朕也知晓一二。前明时北族出了暴君燕山君,当时吏治腐败、内乱四起,最终朴元宗、成希颜等亲贵大臣起宫变,流放燕山君,扶立中宗。这中宗多年来一直是大臣傀儡,身死之后,其妻文定大妃垂帘听政,借其子掌握朝局。
因此北族朝局多年来,皆是掌握在朝臣党羽手中,士祸不休,多年暗弱,甚至中宗之孙宣祖时,因官员倾轧影响战事,被东瀛丰臣秀吉打得丢盔弃甲,不得已求援前明,才为前明掌控多年。
如今北族老王爷,有心改变此状况,开荡平策,令朝臣难以结党,收拢君权,削弱亲贵,减少党争,如此一来北族倒是有些强盛起来。不过这老王爷虽英明,却是虎父犬子,生下了一个不成器的疯癫世子,若是这世子继位,眼看着又要出一位燕山君,虽是北族之祸,焉知不是我大清之福。”
履亲王想想宫中唯有嘉嫔一名北族贵女,心下了然,又想起一事,道:“老臣明白了。如此,老臣还有一事要禀。那个受贿的张念祖,老臣让内务府查了底细,说是吉林白山三道沟人士。虽然没查出什么别的端倪,不过这三道沟在大清与北族接壤处,与北族咸镜道只一江之隔,康熙年间,也有许多北族之人渡江来我大清,有些漏网之鱼,也许就地安家,皇上提及,老臣也生了疑虑。此事是否要按下?”
皇帝道:“先按下不提,贬他去长街洒扫,朕会密旨给吉林将军,按这个方向查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