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辛苦归辛苦,生活却富足无忧,他又实在是个无比乖巧听话的孩子,所以他们之间父慈子孝。
那时候他以为,他们会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他是他的义子,未来他可以是他的保镖。他矜贵清高,拥有那样的财权与地位,总是需要有人服侍在侧的,他可以一辈子保护他,孝敬他,彼此陪伴,就这样平静安稳地过完一生。
直到那一年他知慕少艾,有了互生情愫的人,在大学专业选择上也与他产生诸多分歧。
梦境如同一个莫比乌斯环,以一种荒诞却又顺理成章的逻辑延续着情境进程。
依旧是那个雨□□院,依旧是那双洁白修长的手,右手无名指上的金色戒指折射出一抹黯淡的光。
他的脸顺着他的手抬起。
入目除了他的眼睛,还有那满树灿烂的石榴花。
沉沉乌云之下,烈火般燃烧的火红色花朵晕染了天空,化作一场滚烫、烧灼,真正意义上的地狱业火。
那个雨夜雷电交加,他们逃离暗礁岛。
枪声、怒吼与咆哮交织,蜿蜒的闪电与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天际交汇。
贺兰玉手握匕首,恍惚一瞬惊雷照亮了他溅满鲜血的脸。
视线癫乱,小鹿彷徨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另一个自己。
孤岛、暗网、雇佣兵……
这个曾只存在于保全公司传闻中的地方,以如同养蛊的方式培养着能够明码标价的特工、保镖、雇佣兵。
这是一种极致的精神操控。非人的体能消耗与野兽般残酷的相互厮杀,高压之下开启的自我保护机制令七情六欲麻木,常人的情感完全剥离,将人变成了傀儡。
他惩罚他来到这座孤岛,以这场烈火烧尽一切为终结,彻底“修正”了他。
他说:“害怕了?别怕,其实早与他们打过招呼,我怎么可能真的伤你。”
他说:“我们现在算是和解了,是吗?”
“……”
他俯身亲吻了他。
镜子里映照出贺兰玉的脸,微卷的浅色头发凌乱地盖着棕色的眼睛,正微弱地喘息。
小鹿骇然地发现,他们用着同一张脸。
…………
夜晚似乎格外漫长。
小愉频繁地替他擦着额头的汗,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内心乞求着:“快点天亮吧,老天爷啊……是我们上辈子犯错了吗,所以这辈子才会活得又辛苦又倒霉,求你放过我们吧……我一定会好好烧香的!”
他难过地看着小鹿,见他一会儿紧皱着眉头,压抑着声音说疼,一会儿说起了梦话,胡乱地喊着“先生、爸爸、义父”,一会儿又睁开眼睛,满脸懵地呢喃着“不想送外卖了,我不想送外卖了……”
小愉擦了擦眼角,小声说:“好的哥哥,咱们不送外卖了,我能赚到钱了……天亮了我们就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