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人从后方见此情景,怕是会骇地肝胆俱裂。
体态纤弱的少年双肩上爬满青碧色的婴童,一个挤着一个,叠在一起,皆是浑身赤|裸,皮肤上布满一枚枚的红色的眼状圆斑。
小鬼有意吓唬这少年,手上的力道慢慢加重。
“哈哈。”
“呜呜呜。”
有的在哭,有的在笑。
秋眠无奈地拍拍其中一只手。
小鬼:“哈哈。”
秋眠:“别哈了。”
小鬼:“哈……啊?”
还在摸他的手全停了下来。
——啊嘞!
咋还和我说话呢!
秋眠也不回头,微垂了头,半晌后,他说:“真胖。”
——什么?!
——他说我们胖!
——是可忍孰不可忍!
“噗,还挺有文化。”
秋眠又笑了一声。
“我以前也养过竹灵。”他浑然不在意脖子上的束缚,自顾自说:“轻飘飘的,小时候很漂亮,大了更漂亮,少年之形,会坐在本体上给我唱歌。”
“咯咯。”
——漂亮!
“嗯,很漂亮。”秋眠应说:“我庭中竹,以山中灵泉为饮,天地灵气为食,我小时候不知栽法,为了让它们长的更好,用千仞山冻顶莲上雪化水浇之,因此它们被养的十分娇气,动辄就枯。”
他徐徐说着不知缘故的话,“后来移去了人间,也是这样一座书院。”
清润的嗓音与渐平的哭笑声交杂。
“在书院待久了,就变的十分皮实,夏日大雨浇透人间,只它们无边快乐,抢学生们的伞,拉他们玩水,后来被罚了,每日陪学生们抄书,送风打扇,叫苦不迭。”
“呜呜。”
——别人的竹!
——人界的竹子!
弦音淙淙如水。
秋眠手下有一把无形长琴。
他化不出喧宾因果琴的完全体,但用这么个小法术还是绰绰有余。
那些能平心静气的弦音,从虚无的弦上奏出。
“和我去人界吧。”秋眠道:“不会有人再用血肉喂你们,你们也可以自由自在地活。”
人间阴招,婴孩在母亲腹中时令母体长期摄入大量的高营养物,过度滋补,生产时母子共亡。后来这一招引入修真界,因草木化灵极难,修士便以牲畜血肉掺灵泉喂养草木,使其本体迅速茁壮,再催以人血,必能出灵。
一旦出灵,永无转圜。
以此法所化灵物,多如鬼物,灵智有损,但仅有三年寿命,油尽灯枯时必受本体反噬,灰飞烟灭。
便是平日也不可好过,吃过人血的灵,天地灵气再不可入它们的本体,它们哭是因疼极,它们笑……因为着实是在为此刻而愉快。
每一个学生初入书院,走这长阶,山长皆会设下竹灵鬼阵的考验。
试问它们不愿么?
怎么会不愿。
因果琴音中,秋眠听到了它们的心。
我们这一批的竹灵多么幸运啊。
贴上温热的人身,与这孩子玩闹一阵,骑上他的背,让他背我们走这一程。
这些短命的灵物对一些修士而言如一味万用的药材,可入灵丹,可作阵灵,有时也能当傀儡来用。
只是损耗太过,所以这千倾斑竹林,也不过才有这几十只竹灵。